V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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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兒扯開一個冷笑來,「走什麼走,既然都這樣了,要死便一起死吧!」

  與其這樣苦不堪言的活著,倒不如放開手一搏!

  對於他們來說,死早就不可怕了,生不如死才是真的可怕!

  「我不走!」松尾也固執地道,聲音顫抖的極其厲害,卻異常的堅定。

  他握著木劍的手顫巍巍的,「我不怕你這鬼東西!你害死了方大哥,害死了七奶奶,害死了玲瓏,現在還要來害阿雪姐姐,我要殺了你!」

  說罷,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是站直了起來,揮劍朝著那團影子砍去,腳步略有跌撞。

  北堂雪見狀大駭,忙出聲制止他:「快住手,你不是它的對手!」

  松尾手中的劍剛欲觸到那紅影之時,卻見那紅影忽然消散。

  只瞬間的功夫,便移到了他身後,重新聚集了起來。

  不做停頓,它便朝著松尾襲去!

  還未近得身前,松尾手中的木劍便被拋。

  「小心身後!」北堂雪邊掙扎著朝它撲去,邊驚慌地提醒著松尾。

  松尾驀然回頭,卻見那光影已直逼他的面門!

  一股無形的力量擊打在他胸前,他直直地退了幾步,後背撞到窗柩邊,傾身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松尾!」

  北堂雪驚呼了一聲,眼見著那紅影再次朝著松尾席捲而去。

  她掙扎著匍匐過去,身上的傷口再次撕裂,疼的她冷汗如雨。

  一股清晰的磬香開始在空氣中緩緩流淌開來。

  那紅影忽地一顫,停頓了片刻,再次朝著松尾襲去。

  北堂雪染血的手抓起一旁的桃木劍,鮮血隨著手腕滴打到磨得光亮的劍刃上。

  北堂雪咬牙忍痛,左手撐著地,一步步地朝著那紅影靠近。

  心中卻又另外一個聲音再阻止她——「別傻了,為了他們巫穀人不值得,他們是你的仇人,是仇人!他們害死了你!」

  「我就是你啊……」

  「我們應該一起殺了他們報仇!報仇!」

  北堂雪頭痛欲裂,似乎能清晰的聽到身體被撕成兩半的聲響。

  她緊緊地咬著唇,克制著心中瘋長的恨意,和漸漸涅滅的理智。

  「啊!」

  松尾痛不欲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畔。

  北堂雪眼神恍然一震,被咬破的唇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幾乎是這一瞬間的時間,她忽然清醒了過來。

  她強定心神,將險些控制了她的怨氣自腦中驅散。

  再沒有任何的猶豫,舉起手中的劍便朝著眼前的紅影刺去。

  那人形的紅影顏色越來越暗,越擴越大。

  似在被幾道無形的力量拼命的撕扯著。

  北堂雪見此情形不由一愣,隨即,像是忽然明白了過來。

  這怨氣是她一百年前用血肉之軀所立的咒,反之,能毀滅它的也只有她自己,亦或是她的血正是它的克星。

  它可以控制她的意識,她亦可以利用自己的意識使它消失!

  想到此處,她聚集了所有的心神,不敢有絲毫分散。

  再次舉劍朝著紅影揮砍而去。

  一聲響徹天地的嘶叫聲頓時響起。

  紅影被已分成了兩半!

  「不,不!」

  那聲音怒吼著,全是不甘。

  北堂雪清晰的覺察到身體裡的另個意識在緩緩抽離……

  剛入春的天氣,竟是突然炸起了幾道轟鳴的響雷!

  北堂雪意識抬眼,往窗外看去,只見那輪圓月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遊走著。

  隨著響雷的降臨,天地間的顏色在逐漸的褪變。

  紅色,在漸漸的消退……

  整個巫谷猶如地震一般,搖晃不止。

  從林走獸,驚慌逃竄。

  「嘭!」地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忽至,尚在掙扎的紅影轟然暴裂開,頃刻間便化成了一顆顆細小的暗紅顆粒,無聲無息地散布在空氣中。

  雷聲消弭。

  風聲忽止。

  蒼穹清明如洗,星辰微閃,盈月靜掛。

  百年久違……

  。。。。。。。。。。。。。。

  北堂雪染血的嘴角迸發出一個璀璨至極的笑。

  但身體卻再也承受不住源源不斷的劇痛,手中已被染成紅色的木劍掉落在地,眼前一陣陣發黑,很快,便沒了意識。

  花開,風起,雲涌,雨停,月落,四季相循。

  綠湖畔,楊柳依依。

  孩童的嬉戲聲充斥在耳中。

  灰衣少年肩背著魚簍,衣袍一角被塞進了腰帶里,露出了藏青色的裡衣,褲管微微捲起著。

  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他英氣俊朗的臉龐上,他嘴中叼著片細長的嫩柳葉,眯著眼睛離了綠湖而去。

  密綠的竹林中,兩棵粗壯的竹干懸著一張做工略粗糙的吊床,此際正有節奏的晃悠著。

  吊床的邊沿垂著一隻腳,穿著軟緞紫色繡鞋。

  裡頭躺著個女子,一手曲著放在腦後用來枕著腦袋,一手持著卷雜書看得入神。

  濃密卷翹的睫毛折射著黑亮的淡芒。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如同新生兒一般柔嫩白皙,似不經吹彈之力。

  「喂!」

  突然有女子的喝聲響起,帶著幾分薄怒:「快過來幫忙,傷都好全了還裝什麼傷者啊!再偷懶今個兒這飯你也甭吃了!」

  或許是她後頭這句話太具有威脅力,吊床內的女子即刻將書丟了去,敏捷地跳了來,朝站在門檻兒處叉腰瞪眼的女子一笑,道:「看得入神。沒注意到了午時——我這就來幫忙,洗菜還是添柴呀?」

  憑兒被她這狗腿的口氣逗到,嘴角溢出笑。口氣卻仍舊一貫的不饒人,「先洗菜再添柴。都是你的!」

  北堂雪臉色一垮,「方憑兒你別欺人太甚!」

  ****

  次日一早,谷口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

  族長和兩名長老也過來親自為北堂雪送行。

  族裡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也都依依不捨的看著馬車前那藍衣女子。

  「有空常回來瞧瞧,或者我去找你。」憑兒握著北堂雪的手說道。

  反正現在蠱咒已經解除,要去衛國除了路程遠點兒之外其餘也不算太麻煩。

  北堂雪抿嘴一笑,指了指她隆起的肚子。道:「等孩子會走了,我再過來。」

  憑兒一怔,遂開口問道:「為何非要等到會走了,你才能過來?」

  「因為我怕你會把孩子丟給我來抱……」北堂雪見憑兒成功的變了臉。哈哈一笑。

  憑兒身側站著的儒雅男子,聞言眼中也含著笑。

  憑兒甩開她的手,白她一眼,「快上去吧,趕緊走!免得看著心煩!」

  北堂雪眼看著是該上路了。也不再同她耍嘴皮子,上前擁住了憑兒,沒有說話,片刻之後便放開了她。

  對著一側的男子道:「裘大哥,好好照顧憑兒。她脾氣臭你多讓著些。」

  那男子笑著點頭。

  憑兒忽然轉過了身去。

  「要走便走,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大漠境內,落腳處可不好找!」聲音雖大,但卻還是掩蓋不了聲音里的哽咽。

  北堂雪眼睛也有些發酸,但轉念一想,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再也見不到,便就釋懷了一些,朝著眾人一點頭,道了別,便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動,她掀簾往後面瞧去,正見眾人對她揮著手。

  憑兒的相公則是拍著憑兒的肩,見那陣勢,應是哭了。

  看了一圈兒,還是沒有看到松尾。

  昨日晚上北堂雪被請去族樓餞行,谷中大多數人都過去了,卻沒有松尾。

  這兩年來,松尾無時無刻不陪在她的身邊,她手不能拿的時候,松尾是她的手,她腿不能行之時,他便是她的拐杖。

  不覺間,已經拿他當做親弟弟來看了。

  松尾也早早把對她的稱呼由阿雪姐姐改成了姐姐。

  她傷勢好全之後,便提了要回去的事情,一日日的來松尾臉上的笑越來越少……

  北堂雪嘆了口氣,將視線收了回來。

  。。。。。。。

  待到了晌午時分,車夫停來喝水。

  北堂雪了車,將憑兒備的乾糧遞與他,「張叔,給——」

  車夫道著謝。

  這車夫是巫谷里的一個老實人,平時也不愛說話,這回卻主動要求來送北堂雪,是打算將人送到大漠,租賃的馬車找好,他再折回去。

  北堂雪尋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了上去,取出了水袋來。

  剛喝了一口,卻聽那車夫突然高聲道:「那不是松尾嗎!」

  北堂雪聞言忙朝著他指著的方向望去。

  是一個少年人騎著馬疾馳而來,身上背了個包袱。

  北堂雪嘴角顯現了笑意,朝著馬上的人一揮手。

  不多時,人便來到了跟前。

  「怎麼,不是不願意來送我麼?」北堂雪朝他一挑眉,笑道。

  松尾跳馬來,幾步走到北堂雪面前,蹲身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北堂雪一愣,隨即問道:「族長可知道?」

  縱然現在蠱毒已除,但巫谷族規卻仍舊很嚴,由於蠱毒中人個個擅蠱馴獸,若入世為惡必當引起慌亂,所以族長定了規矩,巫谷中人未經允許不許擅自出谷。

  「族長允了!」松尾忙道:「我求了他三天三夜!」

  見他神色認真生怕她不願意帶上他一般,北堂雪不由笑出了聲來。

  「姐!」松尾見她笑,便皺了眉急道:「我說的可是真的!」

  「好了好了……」北堂雪拍了拍他的肩,「我又沒說不讓你一起——若你當真想清楚了,便跟我一起回北堂府吧。」

  「想清楚了!姐姐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松尾忙不迭地點著頭,一臉的笑。

  。。。。。。。。

  申時時分,三人便抵達了土祁城。

  找好了落腳的客棧。北堂雪三人圍坐在客棧堂中點菜。

  一晃眼近三年的時間過去了。

  再次來到外面的世界,再過不久便能看到北堂天漠北堂燁,還有慕冬。北堂雪難免有些興奮。

  一路上,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大汗新頒的稅令你們聽說了沒?」旁邊一桌的幾個男子在說著話兒。

  「剛聽說剛聽說!實在是太好了!這可是大汗登基後第三次減稅了……以後咱們可有好日子過了!」

  「天佑我朝。賜了這麼一位明君啊!」

  「…………」

  一桌人又是把這位大汗一陣海夸。

  從他們的言語中,北堂雪大致聽出了幾個要點來,一是這位大汗是新即位兩年,二是他很年輕,三,則是這是大漠國自打創建以來,最體恤子民的一位大汗。

  又聽那桌其中一人唏噓道:「大汗未上位之前。也是吃盡了苦頭的所以才如此懂得體恤咱們百姓的疾苦……」

  「沒錯兒。」另一人接話道:「大汗年幼喪父,據聞當初若非向老爺力護只怕命也保不得啊。」

  「越說越遠了!喝酒喝酒……」

  「來來來。」

  北堂雪幾近呆愣。

  年幼喪父,向老爺?

  怎麼越聽越像是西廷玉那傢伙!

  「敢問你們大汗可是西姓?」

  眾人聞言齊齊停動作朝著她看去。

  眼神一個比一個驚異。

  「你這不是廢話麼!」

  其中一個漢子豎眉道:「我們大汗不姓西姓什麼!你怎連這也不知道!」

  就算不是本地人,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這可是天皆知的事情。

  「我姐姐就是不知道怎麼了!」

  松尾聞言倏地站了起來。目含怒氣。

  「你……」那漢子見他站起身,也欲站起來,卻被同行的人扯了衣袖,搖頭示意他不要生事。

  這行人顯然不簡單,這少年人年紀輕輕。但身上自帶一種難言的氣場,那女子衣衫尋常卻也難掩傾城之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坐。」

  北堂雪對著松尾道。

  松尾氣哼了一聲,卻還是坐了來。

  北堂雪目光仍有驚異。

  看這百姓安居樂業的模樣,戰事明顯已經休止。西廷玉坐上了大汗的位置,她總覺得似乎跟慕冬有些關聯……

  那一日西廷玉和向珍珠離了行宮回大漠之後,慕冬似乎就有了動作。

  好像跟西廷玉達成了什麼共識……

  看來她在巫谷的這三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想想也是,三年的時間,實在有些久了,足以發生太多的變故。

  巫谷蠱咒解除之後,她便寫了信讓人送去衛國,但遲遲沒有回音,那送信的人也沒再回來,不知是路上出了什麼狀況。

  不知,一切可如她預料中的那般如意……

  。。。。。。。

  從大漠到衛國,跋山涉水,從深春到炎夏,終於在一個霧雨霏霏的日子裡,馬車抵達了王城前。

  「停車。」

  車中女子輕聲道。

  「姐姐,這還沒到北堂府呢,剛到城門前。」松尾掀開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提醒道。

  「我知道。」北堂雪唇邊笑意微顫,道:「我想走著回去。」

  「可外頭在雨呢!」

  「無妨。」

  說話間,北堂雪已起身了馬車。

  松尾無奈,只得跟著去。

  好在雨的不算大。

  眼前的一切如昨日。

  仰頭望著高大宏偉的城樓,北堂雪忽就紅了眼眶。

  細細的雨水打在臉上,微涼。

  出城入城的人多都行步匆匆,人來人往,只她自己始終佇立在原地。

  近鄉情更怯的感覺油然而生。

  松尾走過來,將她衣後的風帽給她戴上,「雨雖不大但還莫要淋著的好,咱們進城吧?」

  北堂雪點點頭。

  此時,忽聽城內傳來了響動,渾厚而整齊的步伐聲遠遠響起在雨幕中。

  「御林軍……」

  不知誰低聲驚訝地道了一句。

  「哦對了!今日是八月初七……」

  「對對對。」

  「快快,都快到兩旁去,別擋了御道!」守城門的守衛們開始對著人群道。

  眾人聞言皆自覺地分成左右兩撥,讓開了路來。

  北堂雪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不過八月初七怎麼了?

  八月初七慕冬便要出城嗎?

  不對不對,現在重點根本不在這裡,重點是……她馬上要看到他了!

  怎麼辦?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要用什麼來做開場白?

  他見到她還活得好好的,會是怎樣的表情?

  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入了視線。

  金黃色的龍攆,紗簾輕垂,攆中情形若隱若現,看不仔細。

  北堂雪覺得心臟似要跳了出來。

  原本準備好的話現在一句也想不起來了,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剩滿心的喜悅和不知所措。

  視線緊隨著那龍攆移動。

  龍攆之後緊隨著的兩架步攆,一紅一紫,珠簾掩之。

  珠簾被一隻素手撥開,往外瞧了一眼便放。

  北堂雪心中一個咯噔。

  那是——向珍珠?

  略顯奇異的膚色,和成熟了許多的面孔……

  她,怎會在這裡?

  想到一種可能,北堂雪腦中頓時炸開。

  周圍沒人敢出聲,越發的寂靜,除了御林軍踩踏的腳步聲之外,她心跳的聲音如雷般震耳。

  忽然,一聲稚嫩的童音傳了出來。

  口齒不怎麼清晰,加上聲音不大,便沒聽清說的什麼。

  但已經足夠北堂雪震撼了。

  那聲音,是從向珍珠乘坐的步攆中傳出來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施禮。

  北堂雪腳一個趔趄,腦中頓時空白了起來。

  松尾一把扶住她,卻驚覺她渾身冰涼。

  一隊人馬漸漸行遠。

  龍攆之中,慕冬心口倏然一陣無律跳動。

  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難以言喻的空洞感從心口開始蔓延,很快遍布了四肢百骸。

  他驀然揮開了紗簾。

  隨行的太監忙地示意人停。

  「陛有何吩咐?」那宦官垂著頭恭敬地詢問道。

  慕冬未言,望著城外煙雨中的青山。眼中忽然浮現了幾許悵然失措的神色。

  「無事,走吧。」

  宦官一愣。隨即應,「是。」

  。。。。。。。。

  紫色攆中,歐陽明珠輕聲道:「皇上怎麼了?」

  向珍珠似在失神,未有聽見她的話。

  這兩年來,她漸漸明白了,有的人即使不在了,卻好像從未離開過……

  每年的八月初七。北堂雪離去的日子,她的心沒有一刻能安靜的來。

  她現在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趁機竊取了別人幸福的賊……

  她現在,真的是後悔了。

  每日每夜都活在良心的譴責中。

  這些日子來,她看清楚了這個鐵血帝王的無悔心。卻越發看不清自己的心。

  對於慕冬,她是真的愛嗎?

  還是說,只是一場在年少中匆匆埋的情愫,越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

  歐陽明珠見她臉色有異,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膝邊的女童扯了扯她的衣角。奶聲奶氣地道:「母妃,我們又要去龍華寺看水玉雕的那個美人姐姐嗎?」

  歐陽明珠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小聲點兒……若被你父王聽到,你就看不到了,知道嗎?」歐陽明珠誘哄著,儘量將語氣放的平緩。

  女童睜著烏亮的眼睛。點著頭。

  歐陽明珠見沒人注意這邊,適才鬆了一口氣。

  皇上傾盡各路奇人異士,在龍華寺後山建了一方天池,池中養了一尊晶瑩剔透栩栩如生的水玉人雕。

  日日有高僧作法。

  每當祭日皇上便會親臨,以龍血餵養……

  這種上古秘術,多違背世間常理,天地循環,故向來為人們所忌諱。

  別人只當每年八月初七皇帝親臨龍華寺是為子民祈福——

  想到那尊雕塑,歐陽明珠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多想去。

  。。。。。。。。

  雨水漸漸增大,行人都匆匆地離去。

  北堂雪面色慘白無任何血色,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設想了幾萬種與慕冬再見的情形,好壞皆想過,卻偏偏沒有料到這一種。

  忽然覺得失去了方向,她現在,該怎麼安置自己……

  。。。。。。。

  松尾隨意在城中找了個客棧。

  北堂雪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松尾問不出什麼來,乾脆便不問了。

  「你先把衣服換,將頭髮擦乾——」松尾將她送到房中,塞給她一條毛巾,無奈地道:「我去給你叫飯菜上來,快擦一擦,別等染了風寒!」

  半個時辰過去,松尾適才端著飯菜回了房來。

  卻見北堂雪還維持著他離去時的模樣和姿勢,連木然空洞的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髮絲和衣角的雨水滴打在腳。

  「姐!」松尾不由提高了聲音,皺眉道:「你究竟怎麼了!開始不還好好的嗎?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

  真是急死人了!

  北堂雪似被他這聲吼給吼回了神。

  怔怔地抬起頭來。

  神色是說不出的彷徨和失措。

  。。。。。。。。

  這客棧一住便是三天。

  直到第三天,北堂雪才願意開口說話,也開始將松尾的話聽了進去。

  「說是北堂丞相身重奇毒,只有廣陽駱家裡養得那味藥可以醫治,好像是叫什麼仙人草之類的……所以當年北堂丞相便直接被人送去了廣陽,至今還未回過王城。」

  「北堂將軍也每年都會過去一趟,今年便於半月前剛啟程去廣陽——」

  松尾將打聽來的話一字不變地告訴了北堂雪。

  北堂雪心中有詫異,有慶幸。

  詫異的是她當初竟還不知道北堂天漠身重奇毒一事,慶幸的則是尋到了解藥。

  「姐姐。我們現在是回北堂府等著,還是也去廣陽啊?」

  北堂雪臉色有些躊躇。

  松尾見狀,忙道:「不然咱們也去廣陽好了。北堂伯父如果見到姐姐,說不準一高興病就全好了!」

  北堂雪聞言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來。

  松尾這話雖然誇張。但也有那麼一點道理,北堂天漠這幾年來,為她的事情定然是日夜難眠吧……

  「反正到時北堂伯父的病好了,我們也可以再回來啊!」

  松尾畢竟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這幾日琢磨來,再通過外面聽來的消息,想到北堂雪便是見到皇帝之後才如此。便猜到了原因。

  這才一心勸著讓北堂雪暫時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北堂雪靜默了半晌,終也點了頭。

  她現在的心還是很亂,說放,她自認做不到。至少現在還做不到……

  接受現狀?

  她自認還是做不到,至少現在真的做不到。

  別人也就罷了,可那人是向珍珠,偏偏是向珍珠……

  老天可真是愛開玩笑……這一場玩笑,便將她全盤打亂。

  所以。不如暫時先離開。

  好好的想一想。

  心中有了決定之後,再回來。

  亦或者,再不必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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