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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我將會更加忙碌,我做不到日夜堅持行走。
我想,我只有兩條路。
一是,我把陸文道撂了,仇,我不報了,我帶著她去過平靜的生活。
可怎麼平靜呢?我頂著一張易容的臉,帶著她東躲西藏,連生下的孩子都註定是個逃犯。
如果萬一我的腿還是沒有治癒呢?我將徹徹底底淪為她的累贅。
另一條路,我不撂陸文道,繼續推著他往上走,走到哪裡算哪裡。
我不報仇了。
因為報仇,意味著與危險同行。
我不怕死,但我怕保護不了她。
那時候,起碼我們可以有些小錢有些小權為我們保駕護航。
或許也能規避許多因為生計而帶來的累贅問題。
這樣一來,我也能堅持鍛鍊行走,運氣好的話,或許我能恢復健康。」
沈清起將右腿的褲管向上挽了挽,露出膝蓋,望著沈雲起笑了:「但那夜一場變節,把我這兩條路,都徹底堵死了。」
他的右腿膝蓋處受了刀傷,極深的傷痕,皮肉翻卷著,一片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經潰膿了,有些地方似乎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沈雲起大驚:「你......你怎麼不包紮?」
「因為,我感覺不到疼痛了。
從看到我雙腿日復一日的萎縮,我便猶豫,徘徊,不堅定。
因為我捨不得她,我離不開她。
這一刀,斷了我所有的痴心妄想,我必須面對現實了。」
沈清起平靜的將褲管放下去,沉默了好久,昂頭望著天邊的月光:
「我愛賭,但事關她後半生,若無十成把握,我斷不敢賭。
我會帶給她危險,我也做不到在她發生危險的緊要關頭,第一時間去奔赴她,保護她。
她跟著我,總是小心翼翼的。
甚至連下雨天她都要承受負擔。
我這條腿也傷在她的身上。
愛我太沉重,不如恨我。
她來人間一趟,何必陪我苦苦掙扎於泥潭之中。
她也需要呵護,她從前也過得不好啊。
她光顧著和我小心翼翼的說話,為我千方百計的開導,照亮我,溫暖我,可是誰照亮她呢?誰溫暖她?
我能回饋給她的,又是什麼呢?
危險,累贅,麻煩,沉重。
這世上多的是比我有趣的男人,能逗她歡笑,解她憂傷,好好的呵護她。
那些人能做到我不能做到的事,在雨天給她撐起一把傘,陪她去她任何想去的地方,給她買不帶棗泥餡兒的點心。
當陰雨連綿,她的第一反應是涼爽是愜意,而非是擔憂和緊張。
她可以好好的欣賞這人間風景,而不是把精力全部放在我這雙腿上。
還記得那日她不經意的說過一句話麼,好女怕賴漢纏。
我總是徹夜的想,我是不是也在纏著她。
應該是吧,當我第一次知道她去素女祠,我緊緊抓著她的手,兇狠的告訴她不許去時。
從那時候,我就已經纏上她了。
她該去廣闊的天空翱翔,她該去自由去快活的活一場。」
沈清起沉靜了好久,移目,望著沈雲起:
「如果你真的覺得她是個好人,這些話,不要對她講。
謝阿生也是個好人,我跟他打了多年的仗,我了解他。
他是個君子,是個沒心沒肺,樂天逍遙的人。
他並不執拗,偶爾心情好,他講話時還會喜歡說無聊的押韻,也有膽識。
生活會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煩惱,當房子漏了雨,謝阿生可以第一時間攀上屋檐替她將瓦修好。
當牆角結了蛛絲,謝阿生能登梯爬高的去清掃,這種事情將來還有很多。
而這些事,我只能指望著用錢去找些僕人來幫我做。
找來的僕人,也只是僕人,不是家人,他們不會把我們的家真的當做自己的家去精心修補。
我半生戎馬,一身病骨,可有不惑之年都是未知。
我若先走她一步,落她一人在這世上孤枕難眠,我必死不瞑目。
謝阿生就不同了,同樣都是打仗,他幾盡全軍覆沒了還能死裡逃生。
除了他時運好,更重要的一點是,他鮮少帶人衝鋒,他的將士在前線拼殺。
他坐帳中沏茶,布陣,派去他那邊的探子跟我說,他甚至還會大腦放空的愣神。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個沒有心術的草包,他是有智慧的。
只不過中原人是他娘,大漠人是他爹,他沒國讎家恨,他兩邊都能活。
打的贏他就打,打不贏他就跑。
他心胸寬廣,不執拗,這種人,古來大多壽長。
他能陪她很久吧。
他比我有趣,比我樂天,比我康健。
最重要的是,他給她的愛,不沉重。
他目前唯一的問題,只是他那個蠢貨哥哥會找他的麻煩。
等我幫他將布泰耶殺死,他將沒有任何後患。
以他的性子,他會毫無負擔,再也不回大漠去拼命向他的父王證明什麼了。
他會陪著她忙碌著店裡的活計,心甘情願的給她幹活兒,和她去很多地方採購木料,一路和她遊山玩水,逍遙自在。
興許,她會慢慢把我忘了吧。
雲起,如果你真心愿意為我守護我這所剩無幾的自尊,這些話,你不要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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