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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逸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幅畫像:“將軍,您說過讓他們留意京城新出現的閨秀,這是那位七姑娘的畫像,還沒來得及送往青城,咱們就回來了。”

  宋陌接過來,目光卻投向了遠處。

  世上有那麼多女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他不知道會在哪裡遇見“她”,只有先留意周圍的動靜。

  先找到她,其他的,見到人後再問。

  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展開畫像。

  男人微微眯了眼,盯著畫上人瞧了良久,沉聲吩咐周逸:“派人去亂墳崗,照著這個七姑娘的膚色體型,找具新死女屍帶回來。”又低聲作了一番囑咐。

  周逸錯愕,見宋陌雖然說著大逆不道的話,面上依舊是冷峻漠然,他也很快鎮定下來:“將軍放心。”

  待周逸離開,宋陌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畫像上,清冷雙眼似yù穿透那薄薄畫紙。

  ~

  再次娶妻,宋延平早沒了當年的青澀激動,這輩子他唯一真心愛過的只有穆盈,若非不甘心將侯府jiāo給宋陌,他不會再娶。

  迎親拜天地,送走一眾賓客,微醉的他回了新房。

  進門,就見永昌伯府七姑娘,陸舒寧,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怯生生領著丫鬟迎了過來,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只露出緋紅側臉和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恬美可人。

  宋延平喉頭有些發緊。

  穆盈死後,他不是沒有碰過女人,但在容貌上能把穆盈比下去的,只有眼前這一個。

  “你們下去吧。”宋延平握住小妻子的手,朝她身後的兩個丫鬟道。

  丫鬟們走了,舒寧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腦袋垂地更低。算上今天,她已經見過侯爺兩面了,第一次是他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第二次是今日他挑開蓋頭。外人都說侯爺年過四旬,她卻覺得侯爺沒有那麼老,看起來最多三十多,英挺俊美,看她的眼神,每次想起來都讓她臉紅心跳。

  嫁給侯爺做繼室,她心裡甜蜜又幸福。

  她願意照顧他起居,願意為他生孩子,願意陪他到老。

  可她從未想過,她的美好憧憬在dòng房夜就毀滅了。

  當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提劍走進來,當他一劍刺入侯爺胸口,舒寧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宋陌殺了宋延平。

  重生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這一輩子只想找到那個女人問清楚,問清她到底是什麼人,問清她到底跟他糾纏了幾輩子,問清她為什麼要糾纏他,問清那幾輩子的她是否曾真心對過他。除了她,這世上沒有一人是他在乎的。

  父母給了他的身,他可以給他們明面上的尊敬。只是,親眼看著宋延平殺了這世的母親,宋陌沒有恨,他只覺得輕鬆。沒有母親也就沒有父親,他不用再違背心意去敷衍誰了。而當宋延平決定娶她為妻時,便註定了他死路一條。

  這個女人,哪怕她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哪怕他不再愛她,她也只能是他的。

  若她一直都在騙他,她該死。若她……

  拔出劍,宋陌緩緩朝那個坐在地上啊啊尖叫的女人走去。

  “閉嘴。”他的劍碰上她纖弱的脖子,成功止了她的驚叫。她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地望著他,嘴唇哆嗦個不停,眼淚似斷線的珠子,簌簌滾落。

  宋陌盯著這個可憐的女人。

  相同的容貌,可惜不是她。

  因為他太熟悉她了。她也會哭,但她從來不會讓自己哭得這麼丑,記憶中,她每時每刻都是美的。她也會害怕,但她眼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讓人鄙夷的恐懼。她很大膽,害羞的時候是大膽的,撒嬌的時候是大膽的,哭的時候也是。

  舒寧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想什麼,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只從剛剛侯爺臨死前的斥責中得知此人是鎮北將軍宋陌,是她名義上的兒子。可現在,她只覺得他是地獄裡逃出來的惡鬼。

  男人遲遲沒有動手,舒寧心裡多了一份生機,顫抖著開口:“宋,宋將軍,求你不要殺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求你不要殺我……”她才十五歲,她不想死!

  “放心,只要你聽話,我不會殺你。”宋陌收回劍,冷冷道,朝守在門口的周逸使了個眼色。周逸點頭,一揮手,一個黑衣人大步閃了進來,肩上扛著一卷蓆子。

  “打開給她看。”宋陌站在舒寧旁邊,聲音冰冷。

  黑衣人沒有多說半句話,利落地放下蓆子,利落地展開,露出裡面一具面容血ròu模糊的女屍。

  只一眼,舒寧便捂著胸口吐了起來。

  宋陌臉色平靜,目光掃過女屍再落在舒寧身上:“今日定北侯大婚,有刺客冒充賓客混入侯府,夜半對定北侯下手,侯夫人未能倖免於難。從此,世上再也沒有永昌伯府七姑娘陸舒寧,你,就叫舒寧吧,聽說是你母親給你取的名字,留著算個念想。”

  舒寧gān嘔不停,哪裡聽見他說了什麼?

  混混沌沌中,她被黑衣人捂住嘴帶了下去,關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

  定北侯大婚之日遇害,滿城譁然。

  聖上大怒,著宋陌全權負責緝拿真兇。三個月後,宋陌查出兇手乃是當年宋延平所剿匪幫逃跑的一個首領。首領為了報仇潛伏十餘年,終於借著宋延平大婚之日出手。宋陌領兵追剿,首領窮途末路無處可逃,自盡而亡。

  不管京城那些世家如何猜想,此案明面上正式了結了。

  宋陌上jiāo將軍印,在家為宋延平守孝。

  才守了一年,聖上道北線近來有異動,命宋陌奪qíng起復,三日後赴青城鎮守。

  宋陌領命。

  回府後,負責照顧舒寧起居的丫鬟來報,說是舒姑娘快要不行了。

  宋陌腳步一頓,直接去了書房。

  晚飯後,他去看那個女人。

  舒寧躺在chuáng上,聽見熟悉的腳步聲,臉色越發白了。

  變故發生後,她就病倒了,這個男人給她請最好的郎中,卻不知道,她的病,是被他嚇出來的。

  她不明白宋陌為何要這樣對她。他不打她不罵她,也沒有再拿屍體嚇唬她,更沒有碰過她。只要他在侯府,每天傍晚,他都會過來。他不跟她說話,只坐在chuáng邊看她,看著她,又似乎在看別人。有時候,宋陌看一眼便走,有時候,他能看上半個時辰才離開。

  她依然怕他,時間長了,卻也敢看他了。

  這是個俊美的男人,比侯爺年輕,比侯爺還要好看,如果他肯笑一笑,大概沒人能不被他吸引吧?可他從來不笑,至少在這一年多里,舒寧沒有看他笑過。有幾次,她在他轉身離開時捕捉到他眼裡的失望和傷痛,舒寧想,應該是她看錯了吧?

  今天他又來了,在她快要死的時候。

  舒寧看著男人默默在chuáng邊坐下。因為快要死了,她不再怕他,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直視他:“將軍,能告訴我,你為何這樣對我嗎?”

  宋陌沒有說話。

  說了,這個女人也無法明白。

  他在賭。

  在他只是錦枝二叔的時候,大哥死了,錦枝xing子有了明顯的變化,別的不提,她對他這個二叔特別膽大直接,跟他睡覺,摸他碰他。那時候,他將一切都歸在侄女喪父受了太大的打擊上,所以才特別依賴他。那時候,他信了她的話,覺得她是真心喜歡上他了,所以最後她來撩撥他,他沒有忍住,要了她。

  可是,在他跟她水rǔ.jiāo融,在他快活地要死的時候,她突然變了一個人。

  她諷刺他衣冠禽shòu碰自己的侄女,她得意地說,即便他是錦枝的爹,她也能把他勾到chuáng上。

  勾到chuáng上……

  原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那麼天衣無fèng的偽裝,都是為了勾他上chuáng。

  簡單的四個字,卻如醍醐灌頂,讓他想通了。

  錦枝昏迷過,醒來變了一個人,讓他愛上了。水仙額頭受傷,後來也變了一個人,也讓他愛上了。接下來的幾輩子,他無法確定“她們”是一開始就那樣,還是中途換了xing子。他唯一確定的是,他最後遇到的愛上的,都是最初附在錦枝身上的那個人。她能完美地裝出千百種xing格,卻無法偽裝那雙靈動的眼。

  怪不得她總是那麼熱qíng大膽,因為她要勾他,想跟他歡好。

  現在他不知道的,是她到底是誰,為何要跟他歡好,又為何每輩子都附在同樣容貌的身體上。還有,他的記憶斷掉了,是不是跟她也有關?

  這些,只有她能告訴他。

  如今,他找到了她的身體,只要等她過來就好了。

  他在用陸舒寧的命來賭。

  如果“她”真的來了,前面他的懷疑猜測都將成為事實,她來了,他會問個清楚。

  如果“她”沒有來……

  他也沒失去什麼,陸舒寧不是他在乎的那個。陸舒寧好好的,他供吃供喝,她病了,他尋醫問藥,她死了,他為她安葬,然後繼續尋找另一個一模一樣的人,繼續判斷是否是她,繼續等。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出現的。

  至於陸舒寧的心qíng……

  誰來體諒他的恨與苦?誰來體諒他那麼多年自以為qíng深其實只是一場笑話的漫長等待?

  如果無力反抗不能反抗不想反抗,那就認命吧。他宋陌不認命,沒人能一次又一次地戲弄他!

  他看向chuáng上的女人,眸如古井,深水無波。

  舒寧苦澀地笑,閉上眼睛。

  ~

  黑夜徹底籠罩,宋陌點了燈,守在女人身邊,看著她慢慢止了呼吸。

  那一刻,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qíng。

  明知道這人不是“她”,看著她死了,看著她眉頭舒展似解脫,乖順地像“她”睡著的樣子,胸口某個地方,還是被刀剜了一樣的疼。

  他定定地坐著,腦海里一片空白。

  直到,chuáng上的人突然蹙了一下眉。

  那一瞬,有烈火寒冰同時席捲了他。

  烈火為她而燃,寒冰為她而凝,最終歸於平靜。

  像是chuáng邊的一件擺設,他靜靜地注視著她,一動不動,等她醒來。

  唐歡有了知覺。

  她想像以前一樣睜開眼睛看周圍的qíng況,可她感覺到了一種只聽師父描述過卻沒有真正體會過的東西……殺氣。

  她繼續裝死,迅速整理原身的記憶,越想……越冷。

  原來陸舒寧是被宋陌嚇死的!

  不算真身,這個宋陌,絕對是目前她遇到的最兇狠的,而且,陸舒寧死前他還守在她身邊,莫非他懷疑了什麼?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見女人遲遲不肯睜眼,宋陌耐心耗盡,冷聲提醒道。

  唐歡在心裡哀嚎!

  算了,她豁出去了!

  她抬眼看向他,眨眨眼睛,輕聲問:“將軍,你怎麼還在這裡?我睡了多久?”

  果然是她,一個眼神,他就認出來了。

  宋陌這輩子第一次笑了,起身坐到chuáng上,伸手去摸她的臉,如qíng人的愛撫:“錦枝,水仙,小五,海棠,臨月,你說,我到底該叫你什麼?”

  唐歡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呵呵gān笑兩聲:“將軍,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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