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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桔伸手去拿婆母的帷帽想服侍婆母,寧氏卻先拿了她的,“乖乖坐著,娘幫你。”
她目光柔和,待她如親生女兒,阿桔心裡感慨萬千,微微低頭好方便寧氏幫她,小聲道:“娘對我真好。”有這樣的婆母和相公,嫁人有什麼不好的?
下了車,前面郭夫人母女已經在等著了,阿桔隨著寧氏走過去,閒談幾句,趙沉便揮手把早就安排好的轎夫叫了過來,一共三頂軟轎。
阿桔疑惑地看向趙沉,一男四女,趙沉自己走,可是還少了一頂啊?
趙沉朝郭寶珠揚了揚下巴。
郭寶珠嘿嘿一笑,從郭夫人身邊退到趙沉身邊,對阿桔道:“嫂子你坐吧,我跟姨兄一起走,就幾步路而已,坐轎子反而不如走路輕鬆。”
她沒有戴帷帽,白領右衽的石榴紅小衫兒襯得她面色白裡透紅,明艷動人,又圓又大的鳳眼盈盈似含秋水,俏皮伶俐。阿桔看愣了一瞬,由衷贊道:“寶珠真好看。”
小姑娘都喜歡被誇,郭寶珠開心極了,抱著阿桔胳膊撒嬌:“我再好看也比不過嫂子,你要是把帷帽摘了,姨兄這一路就不用做別的了,光忙著擋在你身前不讓旁人看……”
“寶珠。”郭夫人冷聲喚道,隱含斥責。油嘴滑舌的,哪像個姑娘?她跟丈夫都不會說這個,也不知女兒跟誰學的。
郭寶珠訕訕地縮了縮脖子,趕緊討好地去扶母親上軟轎。
趙沉想先扶寧氏,寧氏搖搖頭,示意兒子扶他媳婦,她自己坐了上去。
“別擔心,我就跟在你身邊。”阿桔坐穩後,趙沉輕聲道。
一層面紗也擋不住他眼裡的柔qíng,阿桔這次沒有躲,見前面兩位長輩已經開始登山了,她飛快挑起面紗,朝趙沉笑了笑,“你……”
還沒說完,面紗就被趙沉放了下來,跟著是他低低的叮囑,“別讓旁人瞧見,引來的人太多了,我怕我擋不住。”
阿桔愣住,隨即明白他這是接郭寶珠的話呢,忙低下頭,催他快走開。
趙沉笑著站直身子,盯著兩個轎夫穩穩抬起轎子,這才大步跟在旁邊,護著他的妻子。
隆恩寺香火鼎盛,香客往來絡繹不絕。
就在趙沉等人沿著林蔭山路拐彎不久,山腳下又陸陸續續駛來幾輛馬車。
其中一輛馬車旁邊同樣跟著一個騎馬的少年,膚白唇紅俊美非常,只是那張引得路人頻頻回頭觀望的俊臉上明顯帶了不耐煩,好像有什麼煩心之事。
☆、第74章
禪香裊裊,阿桔虔誠地在菩薩面前拜了三拜。
郭夫人與寧氏都已經拜過,等阿桔拜完,郭夫人看看那邊東張西望的女兒,知道她向來不信這個,便率先領著阿桔婆媳倆去求籤了。她跟寧氏都不求,只讓阿桔上前。
阿桔第一次來這麼有名的寺廟,難免有點小緊張,再加上寺中寧靜不失莊嚴的氛圍,她搖簽的時候很誠心,美眸輕合紅唇翕動,求菩薩保佑。趙沉就在一旁看著,既驚艷妻子此刻異於平時的美,又覺得她傻乎乎的好笑,世上那麼多人求神拜佛,有幾個靈驗的?偏偏總是有人把神佛當一回事。
他看向妻子的肚子,再抬眼看向菩薩金身,眼裡閃過不以為然。妻子有孕是他的功勞,至於生兒生女,妻子生什麼他就喜歡什麼,只要是她為他生的孩子,兒子女兒有何區別?兒子他就教他習武qiáng身,女兒他便疼著護著。
輕輕一聲響,一支竹籤從竹筒里跳了出來,阿桔欣喜地撿了起來,緊張地遞給解簽老僧。
是支上上籤,說是妻以夫貴,母以子榮。
前半句阿桔沒太放在心上,可是母以子榮,意思就是她這胎會生兒子了?
阿桔歡喜地看向婆母,眼裡笑意快要漾了出來。
周培等人走後她還是第一次這麼高興,不管神佛可不可信,趙沉覺得這一趟來得都值了,遂添了一筆很大方的香油錢。
從大殿出來,距離晌午用飯還有大半個時辰,郭夫人與寧氏準備去客房休息,阿桔想跟著婆母走,郭寶珠笑著挽住她胳膊,指著後山道:“嫂子,那邊的紫薇花樹一片連一片的,讓姨兄陪咱們去賞花吧?”
阿桔看向趙沉。
趙沉但笑不語,由她拿主意。
寧氏開口替兒媳婦做了主:“去吧,難得出來一次,好好散散心。”又叮囑兒子小心照顧媳婦。
趙沉頷首,三個小輩先把寧氏姐妹送到客房門口,這才去了後山。趙沉跟郭寶珠一左一右護著阿桔,弄得阿桔挺不好意思的。
到了地方,只見漫山紫薇花樹,有紅有紫,顏色深淺又各有不同,熱烈炫目,隱約可見遊人在裡面行走。
郭寶珠對這裡很熟悉,挑了處僻靜的小涼亭,三人去裡面坐,他們閒聊,准隨行丫鬟在亭子周圍隨意賞花。因周圍沒有旁人,阿桔把帷帽摘了下來,方便賞景。
趙沉在外面話並不算多,即便身邊多出來的是自己的姨妹,阿桔跟郭寶珠坐在一側,他主動坐了對面,手裡轉著朵路上折的紫薇花,目光散漫地在亭外逡巡,過一會兒就落到妻子身上,看著她笑。阿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男人看過來,她都能感受到,四目相對,短暫對視後再各自移開,卻有淡淡的難言的甜一點點從心底冒出來,讓她的心qíng跟這片湛藍天空下的繁茂花海一樣,明朗燦爛。
無聲勝有聲。
郭寶珠很快便察覺到小夫妻倆的微妙對視,她看看嫂子微紅的臉,再看看那邊假裝愜意賞景的男人,撇撇嘴,站起身道:“嫂子,你跟姨兄在這裡坐著,我到下面跟她們一起玩去,回頭挑朵最好看的給你。”說完好像生怕阿桔反對似的,一轉身,已經腳步輕快地下了台階。
她動作太快,阿桔攔不住她,飛快掃視一圈,見兩家丫鬟都在視野之內,只好叮囑郭寶珠:“寶珠你就在這邊玩啊,別跑到旁處去,咱們馬上就走了!”
“知道啦知道啦!”郭寶珠頭也不回地招手。
阿桔突然有種當初管教弟弟妹妹的感覺,不放心地盯著郭寶珠的背影,見她去了她的丫鬟身邊,兩個小姑娘並肩站在一起仰頭看花,她稍微放了心。
“是你來我這邊,還是我去你那邊坐?”妻子遲遲不看自己,趙沉有些不滿地開口,提醒妻子把心思放回他身上。郭寶珠又不是小孩子,貪玩歸貪玩,還算懂事,不會亂跑的。
阿桔臉紅了,小聲道:“就這樣坐吧,這樣也能說話。”郭寶珠一走他就急著坐一起,被郭寶珠看見,多難為qíng啊。
趙沉可不覺得難為qíng,妻子不來,他起身走了過去,直接坐到阿桔左側,擋住了她看郭寶珠的視線。阿桔拿他沒辦法,乖乖低著頭,任由男人把手中紅色的紫薇花cha到了發間……
這一幕正好被郭寶珠看在眼裡。
她抿唇偷笑,招手示意三個丫鬟再往裡面走一些,不要打擾兩人說話。周圍花樹繁茂,往裡走十幾步就看不到人了,郭寶珠踮起腳回頭望望,確定亭子裡的兩人應該能看到她們走動的身影,便停了下來,對三個丫鬟道:“你們就在這兒看,別再往遠處走了,我去那邊瞧瞧,很快就回來。”
今天阿桔帶了翠玉跟如意出來,如意功夫好,人卻顯得有些木吶不善言辭,聽到這話沒什麼反應。翠玉見郭寶珠的丫鬟金桂露出滿臉無奈之色,知道她說話多半也攔不住人,只好笑著打趣道:“那姑娘快去快回,免得我們跟丟了人被奶奶責罰。”
郭寶珠朝她眨了眨眼睛。
等她走了,翠玉忍不住跟金桂打聽:“姑娘這樣自己出去玩,你不怕出事嗎?怎麼不勸勸?”
金桂愁眉苦臉地道:“勸過,勸不住啊,我們姑娘主意大著呢,還跟侯爺學了三招兩式,我想攔都攔不住。”
翠玉瞭然地點點頭,怪不得上山時這位小主子寧可走路也不願坐轎子,原來是貪玩的少爺脾氣,哪家姑娘沒事會學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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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亭子裡,季老太太剛跟賀府老夫人說完話。
賀老夫人是她出閣前就認識的姐妹,也是廣威將軍府的老太君。跟她一樣,賀老夫人的將軍兒子常年駐守在外,只留家小在家奉養老人,但賀家人多啊,兩個兒媳婦,三個嫡孫女四個嫡孫,實在讓人羨慕。如今賀老夫人兩個孫女已經嫁人了,小孫女賀珉君剛好十五歲,季老太太早就相中了賀珉君,跟老姐妹談過之後,對方也有意,今日兩家就是帶著小輩們來相看的。
季昭生得風流倜儻,雖說有些富家子弟的壞脾氣,但他從不流連煙花之地,家裡也沒有通房,再加上他父親手握實權,這些足以讓賀老夫人滿意了。
她朝季老太太點點頭,然後悄悄指了指亭子東側。
季老太太心領神會,回頭對孫子道:“算了,我們老姐妹說話,你肯定不愛聽,你賀家兩個弟弟在那邊玩呢,你去找他們吧。”
這樁婚事,唯一的阻礙就是季昭目前沒心思成親,但季老太太相信,只要孫子見過賀珉君,肯定會心動的。少年慕艾,珉君那孩子容貌在京城數一數二,別提那些毛頭小子,季老太太碰上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季昭扭頭翻了個白眼,朝賀老夫人行禮後,出了亭子,直奔東面而去。
什麼美人,今兒個若不是祖母抓了他的愛狗威脅他要燉狗ròu,他才不會出來!成親成親,他才十六,自己一個人過多逍遙,哪像有的玩伴,成親後多多少少都被媳婦管著,傳出來便被眾人打趣取笑。
兩個老太太都樂意了,那麼,只要他惹賀珉君反感,讓她不想嫁,祖母就沒轍了吧?
想到這裡,季昭得意一笑,走得越發快了。他知道賀珉君也在前面,大家閨秀嘛,跟外男見面也得找個理由,偶遇可以,私會可不行。這個賀珉君既然願意見他,多半已經對他動心了,是聽說他貌似潘安,還是看中了季家的勢頭?他爹可比賀家那兩個將軍有本事多了,倭寇來一回打一回,賀家呢,這麼多年也沒能狠挫過西南蠻夷威風,要麼慘敗要麼險勝,早晚得被皇上換掉。
胡思亂想著,季昭腳步一頓,目光落到了一顆紫薇花樹後。
那裡站著一個穿石榴紅小衫兒的姑娘,正一手壓著一根樹枝,踮腳摘花呢,明媚的光透過枝葉fèng隙落在姑娘臉上,明眸皓齒,長得確實不錯。
季昭抱著胳膊冷眼旁觀,看看那姿勢,肯定是故意擺出來的,好顯得她天真靈動。
眼看對方夠了半天還夠不到頂端的那枝花,季昭等得不耐煩了,大步走過去,抬手就把花折了下來遞到姑娘身前,居高臨下地道:“你想摘這朵?那,現在我替你摘了,你快歇歇吧,裝模作樣地我都替你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