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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也道:“行了行了,說完就睡覺了。”別說女兒,這樣光明正大說這事,她自己都臊的慌。

  小柳氏很鄙夷她,不理會,湊到外甥女耳邊繼續教她一些小技巧,說什么女人頭一回都不舒服,男人越快結束越好,萬一趙沉能折騰,阿桔可以親.親他耳朵或是縮.縮肚子什麼的,等等等等,聽得阿桔最後拽過被子蒙住腦袋,堅決不肯再聽。

  小柳氏笑她臉皮薄,被柳氏催著快睡。

  屋子裡再次恢復了寂靜,至於三人到底有沒有睡著,只有她們自己知道。

  次日天未大亮,林家就熱鬧起來了。

  屋裡人來人往,阿桔眼花繚亂,眼睛耳朵都不用了,身旁的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開臉上妝穿嫁衣戴鳳冠,飢腸轆轆卻只得了小碗蓮子羹,跟著就被蓋上了紅蓋頭。仿佛沒過多久,外面迎親的人到了,噼里啪啦的鞭pào聲里夾雜著chuīchuī打打還有小孩子們的嬉鬧。

  阿桔不由攥緊了手。

  忽的,外面安靜了,熱鬧到了廂房門口。阿桔坐在炕頭,只能看見蓋頭下的自己,卻聽門前弟弟妹妹一起捉弄門外的人,趙沉含笑的聲音不時透過門fèng傳進來。阿桔悄悄攥緊袖口,盼著他再遲些進來才好。

  林竹看看長姐,笑嘻嘻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趙大哥,你先說你第一次見我大姐時她穿的是什麼衣裳,我才喊你姐夫,讓你進來領走我大姐!”

  阿桔心中一動。

  第一次見,那日他騎馬路過肯定沒瞧見她,於他而言初遇應該是在品蘭居了,那天她穿了什麼衣服?

  阿桔自己都沒有印象了。

  她卻很快聽到了男人令人如沐chūn風的聲音:“那日她牽著小九走在路上,穿的是粉衫白裙。”

  阿桔徹底呆住,他快馬而行,只是一閃而過,竟然留意到她了?

  林竹並不知道這事,剛要問長姐,林重九已經嘴快喊道:“姐夫說對了,快放他進來吧!”

  林竹給了弟弟一個爆栗,笑著開了門。

  趙沉一身大紅喜袍站在門前,新郎帽下面如冠玉,鳳眼璀璨如星。他笑著摸摸最向著他的小舅子的腦袋,跟著再也壓抑不住興奮,抬腳跨進屋子。

  他的新娘一身大紅坐在炕頭,蓋頭邊上的流蘇輕輕顫動。

  自從秋忙過後,他已經一個月沒有看到她了。

  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坐在他為她準備的新房裡。

  行了一些禮節,兩人去上房辭別林賢夫妻。

  一對兒新人剛剛進屋,柳氏眼圈就紅了,平時看女婿再滿意,今日心裡也全是不舍,只盯著面龐被蓋頭遮起來的長女。

  觸景生qíng,林賢心中也是一片感慨。他想到了自己迎娶妻子的時候,dòng.房花燭恩愛繾.綣,婚後不久妻子有喜,夫妻倆一連幾個月都幻想孩子是男是女,起什麼名兒。妻子生產那日,他在門外走來走去心裡七上八下,然後他就見到了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他絞盡腦汁給長女想了很多好名字,可妻子那時候最喜歡吃桔子,嫌他起的文縐縐的村人聽了會笑話,就想了“阿桔”的小名,還為她起的不像chūn蘭秋梅那麼俗氣而沾沾自喜……

  一眨眼,他家桔子熟了,被人摘走了。

  “阿桔,嫁過去後你要孝順公婆,體貼相公,早點為趙家開枝散葉……承遠,今日我把阿桔嫁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記住你提親時說的話,莫讓她受半點委屈。”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最終也只說了這些。

  身邊有微微動靜,趙沉側頭,看見他的新娘刻意低了頭,有淚珠從蓋頭下落了下去,掉在地上打濕了鋪著的青磚,淚珠一對兒一對兒地落,漸漸有壓抑不住的啜泣聲。趙沉雖然早就決定對她好一輩子,此時卻第一次生出了一種責任感,不是對她的,而是對生她養她的爹娘的。

  他無比鄭重地朝岳父岳母躬身行禮:“岳父岳母放心,承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一生銘記。”

  女婿就是用xing命發誓,林賢也不可能放心,只是再不放心又能如何?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背起泣不成聲的長女,送她上花轎。

  阿桔伏在父親身上,哭個不停,盼一直走不到門口才好,可路終有盡頭,在村人的熱鬧聲中,她被父親穩穩放在轎子裡,幾句略帶哽咽的叮囑之後,父親走了,轎簾落下,一片喜慶紅色之中只剩下了她。外面喜婆又說了幾聲吉祥話,跟著笑著對她道:“新娘子坐穩了,咱們起轎啦!”

  阿桔一手攥了帕子抵著眼角,一手扶住了轎。

  輕微搖晃後,轎子被人抬了起來。

  chuīchuī打打聲中,阿桔眼淚止住,平復之後,低頭看看身上嫁衣,離家的悲傷漸漸被新嫁的忐忑取代。

  昨日林家女,今日趙家媳,從今往後,她是趙沉的妻。

  ~

  趙家莊子外,此時一片喜氣洋洋。

  趙沉沒有請多少生意來往的人,卻把同村的村人都請來自家吃席,圖的就是一個熱鬧。

  堂屋裡,趙允廷跟寧氏並肩而坐,等待新人過來拜天地。

  看看對面一身主母裝扮的妻子,趙允廷忽然心生愧疚,又慶幸長子堅持此時完婚了。寧家女兒寧蘭榮已經“病逝”,是朝廷詔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如今他能將她帶回侯府,甚至私底下去外面走走,被熟人看到用面貌相似敷衍過去,卻不能再娶她一次,不能在正式場合讓她露面,公然藐視皇威。

  他對不起她,可他有什麼辦法?休妻,往她身上潑髒水毀了她名聲他辦不到,和離,他也辦不到,她是他千方百計娶回來的妻子,就算國公府將女兒塞給他,他也要讓她在妻子“牌位”前行妾禮。

  等著吧,年後國公府敗了,他便休了秦氏,再也不娶,把侯府內宅的事都jiāo給她打理,她依然是侯府女主人,而名分,她從來都是他的妻子,只是不好再拋頭露面罷了。幸好她從來不計較那些,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計較……

  趙允廷默默收回視線。

  如果沒有國公府,他會不會已經等到花開了?

  可惜沒有如果,他終究對不起她。

  ~

  趙家門外。

  花轎落下,阿桔的心卻在那一刻提了起來,手裡握著紅綢,另一頭被男人牽著,一步一步往裡走。

  趙家,她第一次來。

  妹妹說,趙家莊子附近的風景很好,有山有水,趙家院子裡栽種了各種蘭花,廳堂裡面更是擺著難得的蘭花名品,還說趙家後院種了一圈高大碧綠的梧桐樹,亭亭如蓋。

  上一次她還裝病躲著他,如今竟嫁過來了。

  胡思亂想中,身邊的男人停下了,阿桔的視線從他黑靴上收了回來,垂眸看腳下。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她轉向他,頭上鳳冠沉甸甸的,只得小心翼翼低下去,這一低,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妻子。

  賀喜聲中,她又隨他前往新房。

  要見面了,阿桔突然很緊張,不知該怎麼面對趙沉。她曾經一次次拒絕嫁他,終究還是被他娶了回來,現在到他家了,他不用裝了,會不會嘲笑她諷刺她?阿桔還記得趙沉諷刺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容忤逆。

  手中紅綢忽的一緊,旁人或許看不出來,趙沉卻感受到了,他朝阿桔看了過去,這是,緊張了?

  他不動聲色略微加快了腳步,他等這一天等了那麼久,他想快點看到她。

  進了新房,阿桔在喜娘的攙扶下坐在了炕上,然後聽喜娘說了幾句吉祥話,就該挑蓋頭了。阿桔緊張地一顆心無處安放,藏在袖子裡的手暗暗握緊,看著蓋頭下面狹窄的視野里多了男人的喜袍。他挨得那麼近,她甚至能聽到他抬起金秤桿時衣袖與衣袍摩.擦的聲音,正聽著,頭頂蓋頭一晃,下一刻,眼前一亮……

  阿桔本能地閉上眼睛。

  周圍出奇的安靜,仿佛方才還圍在屋裡的婦人都不見了。這樣的靜謐里,一瞬也變得漫長,阿桔眼睫顫了顫,慢慢抬起,因為身前就挨著站了一個男人,她不由自主仰頭看他。男人個子高,才看到胸膛她便沒了勇氣,又急急垂眸,再也不敢看,誰都不敢看,只看自己的手。

  她不敢,趙沉卻看呆了。

  鳳冠霞帔,盛裝下她儼然下凡的仙女,眼如清波水,面似芙蓉開,濃密微卷的眼睫輕輕顫動,像拂在他心尖兒。他想看她的眼睛,想看清她在想什麼,可她膽子太小,還沒跟他對上就垂了眼帘。臉皮這麼薄,幸好是嫁他,否則晚上dòng.房次日才發現相公醜陋無比,豈不會失望難過?

  趙沉笑了笑,側身將金秤桿遞給喜娘,示意她繼續。

  該喝合卺酒了。

  趙沉在阿桔身邊坐下,喜娘笑著托著兩杯酒走到兩人身邊,趙沉先拿了一杯,再期待地看向阿桔。

  阿桔能感受到他的注視,可這時候,她也不能躲。

  她拿起自己的紅瓷酒杯,袖口是紅的,指甲上的丹蔻是紅的,酒杯外面也是紅的,伸手去拿時,男人的目光也隨著她手移動。阿桔抿抿唇,在喜娘含笑的催促中,朝男人轉了過去。她依然不敢看他,等他先抬起手,她也微低著頭抬了起來,從他手肘裡面繞過去,兩人同色的袖子挨到一起,渾然天成。阿桔眼睫顫得更厲害,上半身前傾去喝酒,他手抬得高,她不得不仰起頭,抬眼時目光意外對上男人那雙朗星般的鳳眼。他像是料到她會看他一樣,一直耐心地等著她,滿眼柔qíng似水,深處似乎還有一抹讓她心慌的熾.熱。

  阿桔立即別開眼,不敢看他。

  琥珀色的女兒紅落入口中,香醇綿.柔,阿桔沒有喝過酒,難道此時腦海中那種混沌的感覺就是醉了?

  “等我回來。”

  就在阿桔準備往回收手時,男人忽的朝她耳邊輕輕chuī了口氣,可那氣息拂動帶來的陌生悸.動,都沒有他微不可聞的四個字更讓她心慌意亂。阿桔不由地看向他,男人卻瀟灑起身將酒杯置於托盤之上,大步朝門口去了,轉瞬不見蹤影。

  ☆、第38章

  趙沉去前院敬酒了,屋中喜娘也領著來鬧新房的婦人們退了下去。

  阿桔長長鬆了口氣。

  蔣嬤嬤笑著替她取下快要壓斷她脖子的鳳冠,“奶奶先洗洗吧,把臉上妝容去掉,一會兒換身衣裳就輕巧了。”

  阿桔點點頭,看那邊綠雲托著巾子等物,翠玉則端水放到托架上,都面帶笑容瞧著她。

  到現在阿桔都有種做夢的感覺,她竟然跟姨母一樣,身邊也有嬤嬤丫鬟伺候了。

  頭上髮飾太多,蔣嬤嬤幫她取下來的時候,阿桔便默默打量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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