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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桔,只送這些東西,你爹娘會不會嫌棄?”

  “你把我爹娘當成什麼人?東西只是走個過場,你有那份心意就夠了。”

  那輕柔的嗔怪猶在耳側,孟仲景忽的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他,是他總是嫌棄自己,最終親手丟了她。

  ~

  短短半日,林、孟兩家退親一事便在村里徹底傳開了。

  村人淳樸,最講信義,得知退親是因為孟仲景背信棄義跟別的女人鬼混在一起,一眾婦人頓時罵開了,罵孟仲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才會為了一個長得並不咋樣的狐媚子忘了知根知底的美貌未婚妻,更罵如娘不守婦道半夜三更勾搭男人,總而言之錯都怪在孟家那一邊。當然也有跟林家不對付的暗中奚落嘲諷,但也只敢在自家說罷了,出去說,只會招來指責,再怎麼說林家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哪能幫著外人?

  huáng昏時分,陳平回到莊子,把打聽來的事qíng一一說給趙沉聽。

  趙沉站在一盆弔蘭前,靜靜地聽著,等陳平說完了,才對著蘭葉中的白色小花問:“她呢?”

  陳平聲音低了下去:“林家大門緊閉,除了周少東家一家離開時打開片刻,再也沒有開過,林大姑娘的消息也無從探聽。不過我派人跟那個郎中打聽過了,說是林大姑娘病qíng並不重,休息兩日便可康復,只是心中鬱結……”

  “知道了,退下吧。”

  陳平立即轉身走了出去。

  趙沉伸手,指端在白蘭上碰了碰,一觸即退,唯恐拿捏不好力度,傷了花。

  他抬頭望向窗外,眼裡有在他身上並不常見的茫然。

  她如他所料那般死心了,退親了,可為何,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到底多喜歡一個人,才會憂思成疾?

  孟仲景跟她的婚約他都未曾放在眼裡,此時此刻,他卻嫉妒了。

  他想要她的心,要她的全部喜怒哀樂。

  ☆、第26章qíng書

  七月初二是林重九的生辰。

  林賢夫妻對女兒兒子都很疼愛,姐仨三人誰過生辰都會熱鬧一下。當然,鄉下地方不可能像有錢老爺家那樣搭台唱戲或大宴賓客什麼的,就是把周家請過來,大家聚在一起大吃一頓就算慶生了。

  一大早,林重九在柳氏的攛掇下跑到兩個姐姐房裡討要禮物。

  屋裡,阿桔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鏡子前梳頭,林竹躲在被窩裡還沒起來,睡得特香。

  林重九挑開門帘進來,阿桔從鏡子裡看他,見弟弟朝自己眨眼睛,她抿唇一笑,繼續梳頭,眼睛卻瞧著那邊。

  林重九剛從林子裡割糙回來,手裡拿了根狗尾巴糙,他輕輕趴在炕沿上,用毛茸茸的糙頭在林竹睡得白裡透紅的臉蛋上拂來拂去。林竹先是皺眉,繼而閉著眼睛轉了過去,林重九跟著過去,才碰兩下,林竹噌地坐了起來:“小九你找打是不是?”披散著頭髮就要抓人。

  林重九嘿嘿笑著跑到遠處,一點都不害怕地看著她:“二姐起來吃飯了,今天我生辰,你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快點拿出來!”

  “我給你大巴掌你要不要!”知道長姐在那邊看熱鬧呢,林竹飛速下了地,鞋子都沒穿好就朝林重九撲了過去。林重九嚇了一跳,想往外跑,門口被林竹堵上了,只好逃到阿桔身邊求她:“大姐二姐要打我,你快幫我打她!”

  阿桔胳膊被他一扯,剛剛挽起來的髮髻一下子就亂了,身後林竹已跑過來將林重九拽到懷裡撓他痒痒,林重九人小力微,扭得跟條蟲似的,只有求饒的份。眼看弟弟笑的都快掉眼淚了,阿桔無奈起身,將兩人拉開:“行了行了,別鬧了,阿竹你快點換衣服疊被子,別等姨父姨母來了你還沒收拾好。”

  “大姐你又偏心他!”林竹不得不鬆了手。

  林重九撲在長姐懷裡,笑得小臉紅撲撲的,根本沒有力氣說話了。

  阿桔摸摸弟弟腦袋,從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個竹雕筆筒遞給他,“給,以後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前幾日小柳氏來林家做客,邀兩個外甥女去自家住幾日。阿桔知道姨母怕她在家裡悶著繼續傷神,乖順地跟著去了,又是遊園又是逛街,很是眼花繚亂,確實開懷了不少,回來之前順便給弟弟選了生辰禮。

  筆筒上雕了小童鬥蛐蛐,林重九很喜歡,抱了長姐一下,跑去跟林竹要。

  林竹跪坐在炕上,先讓林重九說聲好聽的,才從炕頭荷包里翻出一個小葫蘆遞給弟弟。

  林重九看看這個簡單的禮物,上面竟然還用紅繩繫著,本能地嘟起了嘴。不過當他接過葫蘆,發現一面刻了他名字一面刻了“平平安安”四字時,總算是笑了,美滋滋套在脖子上塞到懷裡,朝林竹扮個鬼臉:“二姐送的沒大姐送的好!”說完一溜煙逃了。

  林竹當然大聲罵他。

  阿桔習以為常,坐下去繼續梳頭。

  鏡子裡的姑娘眼中嘴角依然帶著笑,嫻靜如花。

  早飯柳氏煮了幾根棒子,香香嫩嫩,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啃著吃,有說有笑。

  沒過多久,周家一家三口就來了。

  林賢招待周培,柳氏姐妹領著幾個孩子在屋裡閒聊。

  小柳氏先抱著林重九親了兩口,放他下去時眼尖地發現他腰間掛著枚三陽開泰白玉佩。

  林重九屬羊。

  小柳氏驚訝極了,托著玉佩細細打量,心念一轉,問柳氏:“這是趙公子送的?”林家認識的所有人里,除了自家,也就只有新結識的趙公子能送得起這樣的好東西。

  柳氏唏噓:“是啊,我見識少,你看看,這玉佩得值多少錢?前天趙公子送的,小九不懂事就接了,我想退回去都得等明天才能去河邊找人。這要是隨便送點什麼咱們收著也沒啥,可這……這趙公子真是太客氣了。”

  她說話的時候,阿桔垂眸不語,林竹悄悄看一眼長姐,嘴角翹了起來,也不知在想什麼。

  小柳氏毫不猶豫地道:“這是和田玉,少說也得百兩銀子才能買下來。不過跟上次趙公子身上那枚相比,這個還真算不上什麼,對於咱們而言是大手筆,人家丟了都未必會太在意。要我說大姐你也不用還,道聲謝就是了,推來推去倒顯得咱們小家子氣。”

  柳氏聽呆了,敢qíng自家現有的存錢都沒這一塊兒玉佩多!

  她伸手就把林重九拽了過來,解下玉佩道:“不行,這麼貴重的東西可也不能讓你天天戴著玩,萬一弄碎了咋辦?小九聽話,娘先替你收著,等你往後有出息出門時再戴。”聽妹妹那麼說,於趙公子而言這玉佩不算大禮,還回去只會讓人家笑話,那還是不還了吧。

  林重九不太高興,好在知道母親的話有道理,沒再耍賴。

  說完玉佩的事,小柳氏看向阿桔,見她氣色雖然比前陣子好多了,卻明顯瘦了一圈,纖腰盈盈我見猶憐,好看倒是好看,可實在讓人心疼。她在心中嘆氣,拍拍阿桔肩膀讓她跟林竹去外面看著弟弟去。

  阿桔知道長輩們要說貼己話,叫上妹妹出去了。

  小柳氏目送她們出門,聽腳步聲遠了便朝柳氏那邊湊近些,小聲跟她說話:“阿桔現在到底怎麼想啊?昨日鎮上王秀才家請人跟我打聽了,想娶阿桔呢。”

  無論是縣城還是鄉下,女方被人退親都是件丟人的事兒,再找婆家都難找到好的。輪到阿桔,一來林賢柳氏都會做人,跟大多數村人都jiāo好,在鎮上人緣也不錯,二來阿桔溫柔貌美,退親也是男方那邊有錯,所以自打林、孟兩家退親的消息傳出去後,不少人都來詢問,都想搶先訂下婚事。

  柳氏這幾日也被幾個同村婦人拉著打聽過了,女兒招人稀罕,她身為母親當然高興,只是……

  “阿桔那孩子你還不知道?她跟……那麼多年的qíng分,現在婚事沒了,雖然她不說,心裡肯定沒徹底放下呢,說是心死了都差不多。她能順著你的意思出去散心,就能順著我們隨便把自己嫁了,就為了不讓咱們擔心。還是過陣子再說吧,秋收之後,那時再看看qíng況,總之這次我寧可晚點嫁閨女也要挑個真正好的!”

  小柳氏點頭,話里也帶了火氣:“對,寧可晚點也要看對人,再說咱們阿桔剛十五,再留個兩年都不愁嫁……對了大姐,你看趙公子如何?”

  柳氏沒聽明白,疑惑看她:“什麼趙公子如何?”

  小柳氏笑了,聲音更低了:“大姐不覺得趙公子對咱們太禮遇了嗎?”

  柳氏面露茫然。

  小柳氏逕自說了下去:“算了,你認識他時間短不知道,蘭生他爹跟他打jiāo道有三四年了,每次趙公子來品蘭居,都是一言不發,就那樣面無表qíng站著,都能讓一屋子夥計噤若寒蟬。那時候他才多大啊,可蘭生爹在他面前愣是擺不出長輩的架子,說趙公子那氣勢,就連知府老爺都不如他。三四年啊,如果趙公子真想跟蘭生爹深jiāo,機會有的是,何必還托你們牽橋搭線?現在他跟咱們有說有笑,與從前相比判若兩人,你說奇不奇怪?”

  柳氏哪知道這些啊,她第一次跟趙公子打jiāo道是在路上,人家坐在馬車裡根本看不著人,接下來就是趙公子救了林重九,來自家做客。那時候趙公子就是一副儒雅書生模樣,不笑的時候是有點面冷,但真的沒擺過什麼大戶子弟的架子啊。

  柳氏還是不懂,“你到底想說啥?”

  長姐心思單純,小柳氏不再賣關子,輕聲道:“你說,他是不是對阿桔動了心思?”林重九一個淘氣孩子,就算比普通村里娃子靈活點,也不是多罕見的,哪就值得一個貴公子高看。二外甥女呢,上次迎面撞上時趙公子看都沒看她,男女那回事,真動了心,總會露出痕跡,所以剩下的就是阿桔了。

  柳氏愣了愣,跟著就在她肩頭拍了一巴掌:“瞎說什麼,照你說的,阿桔沒退親時趙公子就有那意思了?人家規規矩矩進退有度,可不是那種人!”

  小柳氏嗔怪瞪她一眼,挪遠了點才道:“行行行,就當他沒那心思,那你說阿桔配趙公子如何?”

  眼前浮現少年芝蘭玉樹的模樣,柳氏沉默了。

  林賢跟她提過,說趙公子父親在外經商甚少回家,這邊莊子裡呢,只有趙公子跟她母親住,家裡人口簡簡單單,趙公子本身又有才有貌,確實是難得的佳婿。只是,人家隨手就把百兩銀子的東西送出來了,家底得多足啊,自家哪裡高攀的起?

  再說,人家趙公子未必真看上阿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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