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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行嗯了聲。

  不多時,另外四名暗衛也回來復命。

  確認沒有危險,楚行單獨去赴約,八個暗衛分成兩圈圍住涼亭,距離較遠,聽不到亭中談話。

  “早就聽聞楚國公威名,今晚得見,周某榮幸之至。國公爺只帶幾個暗衛來赴小人之約,果然膽量過人。”周叔站在涼亭裡面,聽到楚行的腳步聲,他慢慢轉過來,彬彬有禮地道。

  夜色深沉,他不蒙臉楚行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不想làng費時間寒暄,楚行直接道:“你費盡心思送潤哥兒進國公府,又指使他下毒,到底想做什麼?”

  周叔驚訝地挑眉,“國公爺如何知道是潤哥兒所為?”

  楚行冷哼。

  他早就懷疑董月兒母子平安進京一事有蹊蹺,屬下也查到了董月兒的葬身之處,雖然震驚祖母出手之狠,但董月兒人死了,楚行便只派人盯著潤哥兒。國公府里沒有問題,潤哥兒也只隨堂弟去看了一次戲,堂弟帶潤哥兒看戲是臨時起意,屬下跟在後面沒發現什麼,楚行就沒懷疑。

  但事實證明,潤哥兒一定是在戲園淨房見了誰,又被人哄著連續下了毒,祖母、妹妹都喝過潤哥兒親手端的茶水,這就是證據。

  白天楚行觀察過潤哥兒的表現,那孩子顯然不知他父親病得有多重,雖然哭,卻不見害怕。潤哥兒只是被人利用了,抓起來也沒什麼用,楚行就只讓人貼身看著潤哥兒,等事qíng水落石出,再jiāo給二房親自處置。

  周叔並不指望潤哥兒下完毒還能安然無恙,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潤哥兒結果如何,周叔並不在乎。走到亭中石桌旁,周叔請楚行落座,楚行巋然不動,周叔笑了笑,自己坐下,悠悠道:“國公爺,其實周某有一事相求,只要國公爺肯配合,事成之後,周某定會奉上三份解藥,保管藥到病除。”

  楚行冷聲問:“何事?”

  周叔卻是沉默,良久才道:“國公爺負責京城守衛,聽聞淮南王府外面的侍衛也是國公爺安排的,我想請國公爺稍微松鬆手,讓周某接王妃、世子出京。”

  楚行眼神陡變,這才知道,面前的男人,竟然是淮南王的手下。

  “若我不答應,你又如何?”楚行坐到男人對面,聲音平靜。

  周叔笑,直視他道:“國公爺先別著急做決定,您不答應,無非是怕皇上責罰。其實不然,行事當晚,我會準備好一對兒母子,屆時只要放一把火,稱淮南王母子葬身火海,國公爺最多落個失職之罪,以皇上對您的看重,不會過深追究的。”

  第187章187

  先帝初登基時,朝局動dàng,北方匈奴臨境,南方蠻人也趁機舉兵偷襲,以雷霆之勢攻克南中九郡,兵臨川蜀。當時大齊良將難求,先帝憂愁國事徹夜難眠,御前侍衛李恪心中不忍,主動請纓領兵出征。

  李恪曾救過先帝xing命,先帝與其關係十分親厚,李恪出征前,為鼓勵士氣,先帝揚言,若李恪凱旋,便封其異姓王,世襲罔替,駐守南中九郡。最後李恪不負先帝厚望,果然大敗蠻人,一舉為大齊揚名。先帝一言九鼎,下旨封其淮南王。

  李恪忠心耿耿,其子也還算忠心,輪到其孫李符繼承王位,láng子野心便漸漸顯露了出來。楚行是天子近臣,明惠帝曾經狀似無意地跟他評點過先帝功績,唯一欠妥當的便是封李恪為王,楚行便知道,明惠帝有意撤藩,只是淮南王是先帝封的,李符明面上行事挑不出大錯,明惠帝一直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已。

  但淮南王李符的野心遠遠勝過其耐心,上輩子他自詡兵jīng糧足,挑了huáng道吉日毅然造反,這輩子如果不是明惠帝先把淮南王妃、世子弄到了京城,淮南王恐怕早就反了,而且著急造反當皇帝,淮南王這不就派人來救王妃、世子了?

  楚行在回想淮南王的為人,那邊周叔等了片刻,笑著問:“我剛剛的計劃,國公爺可否滿意?”

  楚行一言不發。

  周叔笑容淡了下來,好話說盡,他偏首望向遠處的黑暗,“國公爺,太夫人他們中的毒,如果五日內不能服用解藥,三人將會氣絕而亡,我再給國公爺一天時間考慮,明晚此地此時,恭候佳音。”

  言罷起身,施施然出了涼亭。

  楚行依然在亭中坐著,暗衛們圍了過來,詢問要不要去跟蹤對方。楚行點點頭,吩咐兩個暗衛道:“你們跟上去,既要隱匿,也要讓對方察覺。”他知道,對方不會傻到真的大搖大擺回他們一黨的據點,但楚行要做出忌憚對方的樣子,如此對方才會確信他沒有反敗為勝的把握。

  ~

  夜深人靜,葛神醫被魏騰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定風堂。

  楚盈已經昏過去了,陸明玉又心疼又著急,人命關天,誰也不能保證葛神醫一定有辦法。但葛神醫是她現在唯一能指望的,晚飯都沒用,一直在定風堂前院堂屋等著,看到葛神醫,陸明玉立即迎了出去,低聲向葛神醫解釋小姑子的病qíng。

  葛神醫聽說國公府相繼病了三人,便不想再計較楚行屬下請他過來時的霸道無禮,讓陸明玉先帶他去見病者。

  陸明玉把小姑子藏到了東跨院,只留採桑照顧。葛神醫來了,採桑才飛快點亮屋內所有燈盞,然後她與魏騰退到外間守著。葛神醫走到chuáng邊,就見chuáng上躺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容貌嬌美,恍似安睡。

  葛神醫對美人並不感興趣,陸明玉那麼美他也只是初見時驚艷了下。逕自坐到chuáng邊,葛神醫盯著楚盈看了會兒,低聲問陸明玉:“她昏迷前用過什麼,東西可在?”

  陸明玉聽楚行分析過小姑子三人是怎麼中毒的,心qíng複雜地道:“毒是初一那日誤服的,茶具都已清洗,查不出了。”

  葛神醫詫異地轉向她,“也就是說,她們這兩天表現與平時無異,今天才突然發作?”大多數毒藥都是服用後馬上見效,有了這個線索,便能縮小懷疑範圍了。

  陸明玉點頭。

  葛神醫又問楚盈身上可有毒斑之類的痕跡,見陸明玉否認,葛神醫略微思忖片刻,開始替楚盈診斷,撥開楚盈眼帘看眼睛,然後掐住小姑娘下巴迫使其張嘴,葛神醫湊近了聞聞口氣,跟著才扣住楚盈手腕。

  陸明玉緊張地看著,大氣不敢出。

  大概一刻鐘後,葛神醫命她拿個gān淨無味的碗來,陸明玉立即吩咐採桑去找碗,很快就送來一個從未用過的白瓷碗。葛神醫這邊匕首也準備好了,刀尖兒刺破楚盈左手小拇指,往白瓷碗裡放血。

  陸明玉心疼地扭過頭。

  葛神醫只放了淺淺的一碗底,替楚盈止血後,他端著碗去桌前,低頭查驗。怕打擾葛神醫,陸明玉不敢跟過去,在chuáng邊坐了會兒,聽到外面有動靜,楚行似乎回來了,陸明玉心跳加快,放輕腳步趕了出去。

  果然在堂屋撞上了楚行。

  丈夫安然無恙,陸明玉心中一塊兒石頭終於落了地,搶在楚行開口前輕聲道:“葛先生正在替盈盈驗血。”

  她臉色不好,肯定一直在擔心他們兄妹,楚行握握妻子肩頭,愧疚道:“讓你費心了。”

  “說這個做什麼。”陸明玉搖搖頭,叫他一起進去。

  葛神醫剛好抬起頭,看見楚行,他摸著鬍子愁道:“能在人體內潛伏兩三日,發作起來致人昏睡,就老夫所知,有三種毒符合令妹的qíng況,但每種解藥配置起來都複雜無比,需老夫親手調配熬煮,一副解藥至少兩天功夫,但就怕令妹堅持不到真正的解藥。”

  可能那邊他在熬藥,那邊楚盈等人突然就毒發了。

  楚行心中一動,沉聲道:“我剛剛見過下毒之人,他說此毒發作五日後會氣絕而亡。”

  葛神醫眼睛一亮,興奮地站了起來,“那就有救了!”

  據葛神醫所說,楚盈三人中的毒名為“huáng粱夢”,中毒之人症如酣睡,五日不得解便會在睡夢中死去,沒有任何七竅流血似的跡象,大多數都會歸結為“怪病”。此毒乃南蠻秘制五毒之一,解毒需要十八種毒蟲為藥引,但是湊齊解藥需要的各種毒蟲、藥材,可能都需要一天。

  買藥材一天,熬藥兩日,而暈倒最早的楚隨只剩四天了,時間非常緊迫。楚行看過葛神醫開的藥方,提筆將所需藥材分成四份,再分別謄寫一份,然後安排八個暗衛去京城附近至少四十里地外的縣鎮藥鋪買藥,務必掩人耳目,且天黑之前必須帶著藥材回來復命。

  暗衛們連夜出發了。

  楚行在書桌前站了片刻,去東跨院看妹妹,進屋就見妻子坐在chuáng邊,手握著妹妹的手,滿面擔憂。楚行也擔心妹妹,擔心祖母與堂弟,可看到妻子cao勞憔悴的樣子,楚行心裡突然一陣陣後怕。

  幸好妻子、女兒沒事。

  可為何對方沒讓潤哥兒也給妻子下毒?是從潤哥兒口中得知妻子與潤哥兒不親,下毒容易被發現,還是猜到他們夫妻不喜潤哥兒?再有堂弟與董月兒的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當初連董月兒都清楚堂弟的身份,對方難道是在董月兒進京路上偶遇董月兒母子,再根據潤哥兒容貌以及董月兒口中的“時謙”猜測出來的?但淮南王的人會那麼了解堂弟嗎?

  楚行想不明白,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將計就計抓住淮南王的手下,就算那些人嘴硬,他還有潤哥兒可以審問。

  坐到妻子身邊,看看妹妹,楚行從身後抱住妻子。聞著她身上熟悉的玫瑰香,楚行低聲感慨道:“阿暖,幸虧有你,不然我在外面也不安心。”祖母、堂弟有二叔二嬸照顧,如果沒有妻子,妹妹只能jiāo給丫鬟們貼身照看。

  他手抱著她的腰,陸明玉小手貼上他的,想的卻不是他的感激之言,皺眉問:“你去見幕後主使了?他們怎麼說的?”

  朝廷大事,楚行不想讓妻子知道,但他怕妻子把淮南王與上輩子害她的兇手弄混了,便抱起妻子走到桌前坐下,低低地在她耳邊解釋:“……有葛神醫幫忙,我已有辦法解決他們。”

  下毒的人是淮南王?

  陸明玉震驚極了,根本沒有聽清丈夫後面的話。上輩子楚行與舅舅蕭從簡帶兵去鎮壓淮南王造反,楚行死了,舅舅傷了,但也成功擊敗淮南王一黨,淮南王李符寧死不降,身穿龍袍自盡於他的“皇帝寶座”上。

  她被害時,淮南王已經死了大半年,也就是說,上輩子殺她與這輩子毒害楚隨的,根本就是兩撥人?那六指兇手與她到底有什麼仇怨?

  陸明玉渾身發冷。

  楚行感覺到了她的顫抖,知道她在想什麼,楚行緊緊抱住她,低頭看進她惶恐不安的眼睛,“阿暖別怕,這次是我大意,讓小人害了妹妹,但我絕不會給旁人害你跟棠棠的機會,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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