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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行看出了妻子的擔心,可他覺得,妻子的擔心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皇上今晚屢次打量陸筠,用過飯又提議繼續跟著他們賞燈,妻子或許看不出來,但他在皇上身邊多年,在揣度聖意上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而一旦明惠帝想要什麼,旁人便無法再阻攔。

  目光自陸筠身上掃過,楚行想到了去年明惠帝的那個夢。事先誰都不知道妻子她們娘仨要去上香,明惠帝因夢見安國寺霞雲滿天才臨時決定去寺中解惑,到了寺里,遇見的是陸筠。再說陸筠,上輩子進宮難產而亡,這輩子在岳父的安排下改嫁姚寄庭,結果卻不盡如人意,今晚賞燈再遇明惠帝,或許,這就是天定的緣分?

  雖然重生了一回,楚行依然不是特別信命,但陸筠得了皇上的垂青,皇上便是天。

  “冷不冷?”緊緊妻子的小手,楚行低聲問,馬車在後面跟著,裡面準備了禦寒斗篷。

  陸明玉心思終於分給了丈夫一點,笑著搖搖頭,然後繼續盯著前面。楚行暗暗皺眉,不喜她太過cao心陸筠的事,可人在外面,這裡說話不方便,只能隔一會兒就找個話頭對她說。

  陸明玉漸漸發覺了他的異樣,平時楚行絕對沒有這麼多話的。當楚行再次問她是否想買盞花燈時,陸明玉疑惑地仰起頭。楚行無奈笑,低頭在她耳邊道:“專心賞燈,上元節那晚未必方便出門。”

  陸明玉頓時明白,自己的異樣被他看在了眼裡。望著楚行被燈光照亮的俊美臉龐,陸明玉忽然心生愧疚,他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還被她哄著穿了身絳紅色的衣袍,只為陪她賞燈散心,她卻只顧想著姑姑的事,忽略了他。

  “嗯。”心裡平靜下來,陸明玉朝他柔柔一笑,小手試著反握,但是被楚行霸道地阻止了,更喜歡把她小小的手握在手心。

  夫妻倆開始低聲細語,討論兩側的花燈。偶爾有聲音傳到前面,楚盈悄悄回頭,見兄長眉眼隱含溫柔,嫂子笑靨如花,她也跟著高興,旁邊陸筠卻在凝神聽弟弟與明惠帝說話。

  “崇哥兒喜歡花燈嗎?”明惠帝握著男娃小胖手,目光淡淡掠過兩側的燈鋪。

  崇哥兒這會兒跟明惠帝挺熟悉了,就把他當普通的長輩,搖搖頭道:“恆哥兒說姑娘們才喜歡玩這個,我更喜歡賽龍舟,不過我三嫂說國公爺會she花燈,能she穿扳指,我想看他she。”

  明惠帝當年也聽說過楚行的風采,聞言笑了笑,一邊回頭一邊用後面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崇哥兒:“國公爺是外人叫的,崇哥兒是五叔,怎麼不直接喊他名字?”

  崇哥兒摸摸腦袋,害羞地看向楚行。

  楚盈、陸筠不約而同往兩側挪挪,免得擋住二人的視線。崇哥兒繼續看自己的侄女婿,明惠帝卻飛快地瞧了陸筠一眼。花燈盞盞,燈光透過各色燈紙也幻化出五顏六色,綺麗旖旎,陸筠歪著頭賞燈,嘴角掛著一抹淺笑,笑他剛剛的打趣。

  明惠帝就覺得,她這一笑,會是今晚他見過的最美的景。

  看完真正想看的人,明惠帝再假惺惺看向楚行夫妻,好在燈光昏暗,沒人注意到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來到了涼水河河畔,宋氏燈樓在對岸,一行人得從拱橋上經過。月色溫柔,燈光làng漫,橋上看燈景位置更好,因此拱橋上站滿了百姓,想要過橋,只能從中間擠過去。

  廖守走在明惠帝左側,幫著擋人,明惠帝一手牽著崇哥兒,一邊暗暗留意後面。石橋不知搭建了多少年,橋面早已坑坑窪窪,即便有明惠帝在前面開路,陸筠與楚盈走得都有些踉蹌。走到拱橋中間,旁邊站在護欄前賞景的一家人賞夠了要走,其中丈夫懷裡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孩子手裡攥著一串糖葫蘆。陸筠只顧看路,沒有發現,忽然就見前面明惠帝鬆開弟弟,大手朝她伸了過來。

  陸筠愣住了,跟著就被明惠帝用力拽到了前面,“小心。”

  耳邊是男人低沉穩重的聲音,陸筠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個男娃正在舔糖葫蘆,並沒有什麼危險。陸筠茫然地轉向明惠帝,明惠帝笑著鬆開她手臂,對那個孩子道:“竹籤鋒利,你舉高點,小心扎到別人。”

  那孩子眨眨眼睛,忽然扭頭,繼續吃自己的,男娃的父親見他們穿的都是綢緞料子,不敢招惹,抱著孩子匆匆走了。

  陸筠這時才知自己差點被竹籤扎到,忙低頭對明惠帝道謝:“謝謝七爺。”

  “小事,阿筠小心些。”明惠帝低低地道。

  阿筠……

  他竟然喊她閨名?

  陸筠震驚地抬起頭,明惠帝眼波似水,短短與她對視一眼,重新牽起崇哥兒在前帶路。兩側路人來來往往,陸筠本能地跟在男人後面,腦海里卻全是明惠帝的那聲“阿筠”,與他那雙仿佛……溫柔多qíng的眼睛。

  看著男人握著弟弟的大手,陸筠忽然一陣心亂。

  縱使兩人早就認識了,可她都嫁過一次了,他是侄女的長輩,不是她的長輩,直接喊她閨名不太合適吧?還有他明明走在前面,怎麼會那麼及時地發現她有危險?莫非,他一直在留意她?

  為什麼要留意?

  陸筠心有點慌,有個猜測,但那怎麼可能?

  腳下橋面凹進去,陸筠晃悠了一下,她再不敢胡思亂想,一心走路。

  下了橋,路上行人疏散開來,總算沒那麼擠了。

  一行人順順利利地來到了宋氏燈樓,徐承銳、陸錦玉夫妻已經到了,神色輕鬆地出來迎客,未料房門打開,第一眼撞見的竟然是常服打扮的明惠帝。陸錦玉看他面生,徐承銳卻是大吃一驚,想也不想就要跪下。

  “免了,我只是聽說今晚這邊有熱鬧,臨時出來看看,你們該怎麼賞就怎麼賞,別因為我敗了興致。”明惠帝平易近人地道,言罷牽著崇哥兒跨進雅間,留廖守、楚行解釋。

  徐承銳時常面聖,震驚過後很快平靜了下來,陸錦玉得知那是當今皇上,緊張地連話都不敢說了。陸明玉笑她膽小,見雅間裡擺了屏風,她主人般引女眷們去那邊坐,男女分別賞燈。

  熱鬧在窗外。

  今年宋氏燈樓的燈戲又有了新花樣,不是猜燈謎也不是she箭贏花燈,而是在燈樓前的河水中搭了一個類似“金”字的燈架,一共六層,最底下一層掛著十二生肖狀的彩紙花燈,每盞價值二十文。第二層掛了九盞五十文的花燈,第三層掛著的七盞花燈分別價值一錢。第三層有五盞銅燈,單賣一盞二兩,第二層擺著三個玉制的燭台,各值十兩,最頂尖的……是一個金光燦燦的金制蓮花燭台!

  彩頭都擺出來了,跟著兩個燈鋪夥計一人抱著一個抽籤竹筒走了出來,宣布燈戲規矩。拿到相同數字竹籤的兩人站到比武台上,猜拳論輸贏,贏的人可以從銅盆里抽題刁難對方,對方做到了,燈是他的,否則就歸出題人。

  底下三層任何人都可以參加,上面三層想要參加,分別需jiāo一兩、二兩、五兩的銀子。最後金制蓮花燭台那輪添加了新規定,即答題人失敗了,抽題人要同樣完成挑戰,否則兩人皆輸,換其他人上台。

  “答題有什麼意思?”陸錦玉小聲同妹妹嘀咕,“就是猜燈謎換種玩法啊。”

  陸明玉站在窗前,看著下面夥計分發竹籤,同樣不解。

  很快,第一對兒競賽贏燈的百姓就上場了,一個三旬左右,一個才十二三歲。少年郎划拳輸了,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嘆氣聲,都覺得接受挑戰的人肯定要吃虧。中年男子也是這樣想的,興奮地在銅盆里摸索一陣,挑出一個紙團遞給燈樓夥計。

  夥計當著眾人的面打開,朗聲宣題:“眾人齊數到五,挑戰者需於五聲內原地轉完五圈,停下來雙腳站穩便為勝。”

  此言一出,百姓們哈哈大笑了起來。

  陸明玉也笑了,她就知道,宋氏燈樓的燈戲肯定沒那麼簡單無趣。

  這一輪,百姓們都偏心少年郎,故意喊得很慢,少年郎轉完五圈後站得穩穩的,順利贏到一盞生肖花燈。接下來的挑戰,有要求蒙著眼睛走直線的,有要求作首與月亮有關的詩的,也有要求答題人抱著出題人連蹲三下的,引得百姓們頻頻叫好,整條涼水河畔屬這裡最熱鬧。

  輪到上面三層需要出銀子才能參加了,普通百姓們便都成了看客,挑戰的題目也漸漸文雅難解起來,但同樣妙趣橫生。

  崇哥兒趴在窗前,眼睛亮亮的,忍耐片刻,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偷偷地看向侄女婿。這邊的男人,一個是皇上,兩個是侄女婿,但崇哥兒知道,他跟國公爺侄女婿最親。

  “崇哥兒也想玩?“明惠帝卻先於楚行注意到男娃的小動作,低聲問道。

  崇哥兒興奮地點頭。

  明惠帝微微一笑,靠近崇哥兒耳朵,輕聲教了幾句。

  陸家這三個男娃,恆哥兒是最淘氣也最有心眼的,一肚子鬼主意,年哥兒在讀書上最聰明,機靈但還算懂事,沒有哥哥那麼肆無忌憚。只有崇哥兒,長得最壯,但心思單純,常常被恆哥兒慫恿著去做壞事,譬如往教書先生的抽屜里放蟲子……

  現在被老狐狸明惠帝一挑撥,崇哥兒立即跑到屏風那邊,纏著姐姐讓姐姐帶他去下面玩。

  陸筠低聲勸弟弟:“你什麼都不會,上去了也贏不了。”

  “剛剛有個孩子就贏了。”崇哥兒貪玩,非要拽姐姐去。

  陸筠xing子軟,禁不住弟弟糾纏,先穩住弟弟,再問兩個侄女是否同行。

  陸明玉挺想湊熱鬧的,陸錦玉勸她:“你懷著身子,老老實實待在上面吧,我們陪姑姑去。”

  陸筠也跟著勸。

  陸明玉看看自己的肚子,答應了下來,楚盈好靜,留在上面陪嫂子。

  陸錦玉叫上丈夫徐承銳,陪陸筠姐弟下了樓。

  三人才走不久,明惠帝笑著離座,對廖守道:“走,咱們也下去瞧瞧。”

  廖守立即從命,皇上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不多想其他。

  雅間裡得留男人鎮守,楚行將二人送出雅間,目送明惠帝走到樓梯前,chūn風得意地下去了,楚行嘴角終於露出一抹複雜的笑,說是嘲諷,卻不帶任何不敬,只是覺得,堂堂九五之尊竟然如此費心追逐一個姑娘,有點……

  不像他認識的那個皇上。

  “走了?”陸明玉走到雅間門口,往外看了眼,眉籠輕愁。

  楚行看到這樣的她,愣了愣,忽然笑了出來,眼裡笑意明媚如chūn風。

  陸明玉擔心姑姑呢,見他笑得這麼開懷,她既覺得好看,又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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