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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最後,她一臉俏皮,烏黑柔順的長髮從臉側披散下來,襯得她面頰更嬌嫩,桃花眼更黑亮水靈,澄澈的眼裡倒映著他的身影。看著這樣嬌憨嫵媚的妻子,楚行心底那點微酸迅速地消失了,伸手將人攬到懷裡,低頭親她耳朵。

  陸明玉痒痒,往他肩窩縮。

  夜裡楚行終於言出必行了一次,睡前抱了一會兒,夫妻倆便各睡各的了,相安無事。

  翌日楚行早早去上朝了,陸明玉去三秋堂請安,太夫人眼睛毒,看出陸明玉臉色不如平時紅潤,體貼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楚行一把年紀了,老人家肯定盼著子嗣,陸明玉說出實qíng時,語氣不免有些愧疚。

  太夫人有那麼一點點失望,不過並未放在心上,笑著打趣道:“剛成親一月不到就想當娘,阿暖你怎麼比祖母還急?放寬心,趁這幾天好好休息,過後有你忙的時候。”

  陸明玉頓時記起了楚行夜裡的勇猛,羞得低頭。

  回到定風堂,陸明玉拿出給楚行做了一半的玉青色緙絲料子,繼續fèng制。這是要穿在外面的袍子,針腳繡樣必須講究,陸明玉做大男人衣袍又不太熟練,半個多月làng費了兩塊好料子,還都被楚行撞見。楚行大概覺得她女紅不怎麼樣,體貼地勸她休息,jiāo給府里的繡娘做。陸明玉不甘心,就趁楚行不在家偷偷地fèng,楚行一回來她就藏起來,等著做好了給他一個驚喜。

  這邊她專心fèng衣,那邊太夫人與楚二夫人翻翻huáng歷,發現後天便是個huáng道吉日,故早早叫了媒人上門,做了一番安排,日子一到,媒人就去承恩侯府提親了。

  萬姝得到消息,高興地不得了,恨不得馬上就要母親答應。承恩侯夫人嫌棄女兒不矜持,對媒人只說再考慮幾日,上午送走媒人,下去就去宮裡知會萬皇后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承恩侯夫人心裡已經同意了,但誰讓小姑子是皇后呢,哪怕做做樣子,她也得進宮提一聲。

  萬皇后的寢宮陳設十分清雅,她素來也以勤儉賢淑被百姓們稱讚,招待娘家人,萬皇后只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家常衣衫,頭上簡單別了一支羊脂玉簪子。聽聞承恩侯夫人有意把侄女許配給楚隨,萬皇后暗暗彎了彎小手指。

  但她知道侄女早就心屬楚隨,也猜到承恩侯夫人只是來知會一聲,便笑著誇了楚隨一番。

  承恩侯夫人滿意地走了。

  萬皇后望著空dàngdàng的門口,唇角漸漸抿緊,許久之後,她忽然又笑了笑,派人去問問明惠帝的行蹤。得知明惠帝批完奏摺去了御花園,萬皇后便帶上兩個宮女,閒庭散步般朝御花園走去,遠遠看見明惠帝與自家的老三、四皇子坐在涼亭里,萬皇后心qíng更好了。

  她比皇上大三歲,進宮時就沒指望皇上會喜歡上一個老女人,皇上第一次選秀,萬皇后多多少少都有些吃味兒,但她很快就發現了,皇上對後宮每個女人都一樣,不曾特別偏愛任何人,萬皇后就徹底放鬆了下來,一心撫養兩個皇子。

  明惠帝在檢查兩個兒子的功課,見皇后來了,猜到皇后有事,他提前打發了兩個兒子。

  “皇上,爍兒最近功課如何?”萬皇后行禮落座,笑著問。

  明惠帝扯了扯嘴角,老三都封王了,還得他這個父皇檢查功課,有進步又如何?

  萬皇后自討沒趣,端起茶碗品茶,掩飾了尷尬,她繼續道:“皇上,剛剛承恩侯夫人進宮了,說是楚國公府的二公子登門提親,想娶姝兒,她來問問我的意思。皇上,姝兒這孩子也算您看著長大的,您覺得如何?”

  明惠帝在看亭外的風景,聞言慢慢轉過來,思忖片刻道:“時謙是朕欽點的探花郎,才德兼備,與姝兒郎才女貌,堪稱佳配。”

  萬皇后笑了,“既然皇上也夸二公子好,我馬上派人去跟承恩侯夫人說一聲,叫她別猶豫了。”

  明惠帝點點頭。

  萬皇后這便告辭走了。

  明惠帝望著她的背影,想到外面那個文不成武不就的長子慶王,沒來由一陣心煩。

  而就在萬皇后派人去承恩侯府傳達聖意時,一個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趕著驢車,慢悠悠隨其他百姓走出了南城門。他容貌普通,驢車上擺著賣炊餅所用的一應物件兒,混在其他小販里並不顯眼,出了城門,一路朝西南方而去。

  日落之時,驢車駛進了十二里外的一個小鎮,最後穩穩停在鎮北一座兩進的宅院前。

  門房聽到驢車的動靜,早就打開了門。

  中年男子牽著驢車進門,進去後,把驢車jiāo給門房,中年男人快步去了上房。

  這座宅院十分幽靜,上房廳堂里,面朝南慵懶地坐著一個一身灰袍的男人,三旬左右的年紀,膚色白皙,容貌整體來說還是很清俊的,可惜他左眼眼角到臉頰中央有道十分醜陋的疤痕,乍一看十分地可怖。

  看到中年家僕,疤臉男人面無表qíng,繼續把玩手裡的一把桃木梳。

  “東家,今日楚國公府托媒人去承恩侯府提親了,應該是楚二爺求娶萬姑娘。”

  疤臉男人眉峰微挑,“此言當真?”

  中年家僕再三保證消息屬實。

  疤臉男人意味不明地笑笑,示意家僕下去,他負手站了起來,走出堂屋,閒庭散步般去了後院。

  後院,一對兒母子正在澆花,母親一襲水綠裙子,腰肢纖細背影婀娜,她身邊的男娃看身形只有六七歲的模樣,手裡拿著一個小葫蘆瓢,有模有樣地從木桶里舀水,再認真地潑灑在月季花根部。剛要再舀一瓢,忽然瞥見疤臉男人,男娃鳳眼微眯,雀躍地大聲喊人:“周叔!”

  周叔笑著點點頭,抬眼看向那少婦。

  董月兒見到他,同樣喜上眉梢,美麗的眼睛含羞帶怯地望著來人。

  周叔走到她身邊,糊弄男娃繼續澆水,他低聲對董月兒道:“楚隨要成親了。”

  董月兒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她記起楚隨是誰,立即僵在了那兒,只有目光,緩緩地移向了不遠處的兒子。

  男娃蹲在花壇前,心無旁騖地澆花,又澆好了一朵,他高興地站直腰,瞧見娘親在看他,男娃朝娘親咧嘴一笑,狹長的鳳眼彎成了兩弦新月。

  董月兒忽然淚如雨下。

  楚隨,楚隨,她的時謙哥哥,好狠的心啊!

  第132章132

  夜漸漸黑了,chuáng上的男娃玩了一天,在娘親溫柔的聲音里,很快就睡著了,嘴角掛笑。

  董月兒坐在chuáng側的椅子上,看著酣睡的兒子,腦海里卻浮現出另一張面孔。七年不見,那人的模樣有些模糊了,只剩一雙鳳眼,或溫柔或嫌棄,或憐惜或狠辣地看著她,jiāo替出現,她能記住,也是因為兒子的眼睛太像他。

  楚隨,楚時謙,他害得她好苦。

  董月兒低頭,無聲落淚。

  當年楚隨前腳走,後腳她就診出了身孕,董月兒喜出望外,求楚隨安排給她的嬤嬤寫信知會他,嬤嬤答應了,董月兒就安心在家等著,沒過幾日,她半夜忽然醒來,就見身邊多了一個黑衣男人,自稱是楚隨派來接她的人,要接她去京城。

  董月兒怎麼可能冒然相信一個夜闖她房間的陌生人,直到對方詳細說出楚隨的身份,甚至告訴她當天在dòng庭湖畔偶遇的那一家四口乃京城兵部尚書陸家的三房,董月兒才徹底信了,畢竟如果黑衣人不是楚隨派來的,他不可能知道岳陽發生的事。

  黑衣人就是周叔,周叔說楚隨要另外給她安排一個身份,命她先佯裝回岳陽尋親。董月兒全心全意地信任周叔,結果半路她們一行人卻遭到匪徒劫殺,楚隨安排給她的家僕全都慘遭毒手,她則被兇手擄去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再次遇見周叔。

  董月兒不懂周叔為何要殺人,周叔這才告訴她,說楚隨知悉她有孕,怕她日後攜子進京給他招麻煩,特意雇了殺手要她一屍兩命,周叔便是殺手的頭目,那晚他本是去殺她的,見她對楚隨痴qíng一片,突然不忍下手,臨時改變計劃,幫她擺脫楚隨的眼線。

  聽聞楚隨要她的命,董月兒傷心yù絕,是周叔陪在她身邊,體貼地照顧她,溫柔地開解她,然後帶她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她懷孩子的時候,周叔想方設法哄她開心,潤哥兒出生了,周叔待潤哥兒如親生骨ròu。周叔這樣好,雖然他臉上有道疤,董月兒還是不受控制地動了心,她知道周叔喜歡她,只是他太老實,董月兒一心報答,終於鼓起勇氣,在潤哥兒兩歲那年的除夕,主動靠到了周叔懷裡。

  那晚周叔像瘋了一樣,董月兒並不好受,但她覺得,周叔是愛極了她才沒控制好的,心裡依然十分地滿足,果不其然,後來周叔就溫柔了很多,不過周叔顧慮重重,怕某天楚隨尋仇,堅持不肯正大光明地與她結為夫妻,也不許她告訴潤哥兒,一直以管家的身份照顧她。

  可潤哥兒四歲那年,被隔壁家的孩子打了,一晚之後,周叔突然告訴她,他先前忍著不碰她,除了顧忌楚隨,也是因為他患有不治之症,最多能活到四十歲。周叔怕他死後她與潤哥兒被人欺負,再三考慮,決定幫她得到她應有的名分,幫潤哥兒認祖歸宗。

  楚隨可是要她一屍兩命的人,董月兒不想再去找他,只想繼續與周叔廝守,哪怕只剩十幾年也沒關係,但周叔心意已決,堅持帶她北上,最後在這個鎮上安家。當時董月兒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怕第二天周叔就會帶楚隨過來,後來周叔說他要等合適的機會,去年一年都沒有任何動作,董月兒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下來,覺得與周叔分別那日會遙遙無期。

  可是今天,周叔再次提到了楚隨,還是楚隨去別人家提親的消息。

  董月兒本以為自己對楚隨只剩下害怕了,可驟然聽說楚隨要娶妻,她還是覺得委屈。他可知道她為他生了一個活潑聰慧的兒子?他可知道她十月懷胎受了多少苦?他可知道,潤哥兒曾經大病一場,若非周叔花大錢請了一位高人,潤哥兒險些就死了?

  如果不是周叔,她與兒子早死了,楚隨卻就像世上沒有她這個人一樣,要娶另一個女人。

  內室門帘忽然被人挑起,董月兒驚慌地抬起頭。

  周叔站在門口,一手挑簾,目光相對,他朝外面揚了下下巴,跟著放下了帘子。

  董月兒飛快擦了眼淚,最後看眼兒子,她忐忑不安地去了外面。兒子晚上有rǔ母照顧,無需她擔心,而rǔ母是周叔的心腹,早已知曉她與周叔的關係,守口如瓶,董月兒也不必再遮遮掩掩,逕自跟在周叔身後,兩人一起去了她的房間。

  “為何哭了?”周叔抱著人坐到chuáng上,低聲問,語氣耐人尋味,“因為他要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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