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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日定下來,我早日心安。”楚行別有深意地看著她,幽幽道。

  這大半年他人在登州,但范逸每月都會寫信知會他陸家的qíng況。一家有女百家求,他離京七月,就有正經百八的媒人十二次進了陸家大門,更不消說托熟人去陸家打聽消息的。楚行曾一度擔心陸明玉賭氣選個人嫁了,好不容易回來了,也徵得了她同意,楚行當然急著定下來。

  他語氣堅定,陸明玉不由走神了,暗暗發愁如何在父母面前反口。之前楚行提親,她信誓旦旦說不嫁,現在又變了主意,一走神,也就沒聽出楚行話里的深意,愣了會兒才默默點點頭,算是同意他初十來自家。

  “不早了,我得走了。”他沒再說話,好像也沒別的事qíng了,陸明玉放好茶碗,再次請辭。

  “阿暖……”楚行跟著她站了起來。

  這是今日陸明玉在心平氣和的qíng況下,第一次聽他喚她的閨名,冷冽的聲音,發“暖”字的音卻特別好聽,扣人心弦。也就是在此刻,陸明玉忽然解了曾經的一個疑惑,以前楚行私底下總叫她四姑娘,那也是他掩飾他心意的一個辦法吧?

  在永定縣護城河岸邊,他就動心了,比她還早。

  意識到這點,陸明玉心裡甜絲絲的,羞澀低頭,等他開口。

  楚行從飛快從桌下暗格里取出一物,大步走到她面前,“阿暖,這個給你。”

  他大手伸過來,掌心上托著一個赤金鑲珍珠、綠松石的jīng致首飾盒。陸明玉以為這就是他要送她的禮物,驚喜又詫異,不禁抬頭看他,奈何離得太近,脖子仰得高高也才看到下巴。陸明玉難為qíng,又不想看了,只紅著臉,小聲問他:“為何想到送這個?”

  楚行,怎麼看都不像單純為討姑娘歡心送禮物的人。

  楚行看著她細細密密的眼帘,低聲道:“初九你生辰,我提前送了。”

  初九你生辰……

  他竟然知道並記得她的生辰?

  腦海里仿佛有絢麗煙花炸開,陸明玉只覺得暈暈乎乎的,如站在雲朵之上。這感覺像做夢,可手裡漂亮的首飾盒是真的,眼前的高大男人也是真的,太歡喜,陸明玉好不容易才壓住笑出來的衝動,摸摸盒子,她頭垂得更低了,“很好看,謝謝表……你。”

  習慣喊他表舅舅了,但兩人關係定了下來,陸明玉再也喊不出口。

  她傻乎乎的,楚行唇角上揚,“禮物,在裡面。”

  陸明玉愣了愣,跟著羞得不行,低頭就要往前走,“知道了。”

  “就在這兒看,看完我有話跟你說。”楚行攔住她,胳膊擋在她面前,卻沒有再碰。

  陸明玉好奇心被他挑了起來,看看首飾盒,帶著三分期待慢慢打開,赤金的蓋子翻上去,裡面竟然現出一顆帶殼荔枝大小的珍珠,圓潤亮澤,美麗得像仙家瑰寶。陸明玉震驚地張開了嘴,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移開視線,侷促道:“這,這太貴重了……”

  赤金的首飾盒有金子有工匠就能打造,但這麼大的珍珠……

  陸明玉雖然感動楚行對她的心意,但兩人剛剛在一起,也沒有正式定親,她受不起這麼貴重的禮物。

  “這顆珍珠,是別人送我的,我分文未花。”楚行按下被她遞過來的首飾盒,話里多了幾分感慨。

  陸明玉退後兩步,滿眼困惑地望向他。

  楚行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傷懷,看著首飾盒解釋道:“正月我在登州撫民,一位漁家老嫗找到我。據她所說,她住在海邊一個貧苦漁村,年少時姿色平平,但家境在村里算是好的,為此不少人登門提親,包括她的丈夫。但她丈夫是個孤兒,只有一處破敗農舍,為了娶她,她丈夫冒險去海里尋找珍珠,機緣巧合,得到此珠,遂登門提親。”

  “老嫗父母有心賣掉珍珠,舉家搬到縣城裡住,老嫗不舍,帶著珍珠嫁了過去,寧可貧困度日,也從未有過賣掉珍珠之心。老嫗把珍珠藏在地中,想當傳家寶傳下去,但,這次倭寇偷襲,老嫗一家只有她活了下來……她感激我替她報仇,送我珍珠,求我替她厚葬家人。我沒收,派人照顧她,沒想到老嫗輕生自盡,臨終前托人將珍珠轉送與我。”

  陸明玉早已轉了過去,背對楚行拭淚。

  她為老嫗高興,高興她遇到了一個痴qíng於她的男人,那人單純喜歡著老嫗,窮困時不為她的家財而討好,得到寶珠了,亦不因她平庸的姿色而變心。陸明玉更為老嫗難過,原本夫妻恩愛子孫滿堂,一朝倭寇侵犯,至親家人yīn陽相隔。

  小姑娘多愁善感,單薄肩膀輕輕地顫動,楚行上前一步,雙手按住她肩膀,慢慢將人轉了過來,再把無聲落淚的陸明玉摟到懷裡,一手虛虛扣住她後腦,“阿暖,當年漁夫把珍珠送給老嫗,作為聘禮。我僥倖得到此珠,今日便把它送給你,願與你夫妻白首,永不變心。”

  得到珍珠那一刻,楚行想的就是她。

  陸明玉只是一時傷感,被他擁入懷裡時眼淚就停了,聞聽此言,她不由握緊手裡那顆名符其實的無價之寶,用力點點頭,“好。”

  楚行欣慰地笑,摸摸她腦頂,柔聲哄道:“好了,別哭了,早點回家吧。”說完準備鬆開她。

  陸明玉卻突然抱住他窄瘦的腰,額頭抵著他胸口,不肯走。

  楚行愕然,隨即心底湧起狂喜,她,這是捨不得他嗎?

  “我,我也有話跟你說。”剛剛聽了一番最特別的qíng話,陸明玉心被觸動,想告訴他一件事,但那話太羞人,只有這樣,彼此誰也別看誰,陸明玉才好意思說。

  “什麼話?”楚行意外地低下頭,問孩子般抱著他的小姑娘。

  在他周身淡淡的清冽雪鬆氣息中,陸明玉閉上眼睛,“你,你在信里說,說褻瀆我便……”

  楚行以為她要指責他不規矩,馬上賠罪:“阿暖,我……”

  “我沒怪你。”陸明玉小聲打斷他,硬著頭皮一口氣把剩下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我是想說,如果,如果一個男子親一個姑娘,只要,只要那姑娘願意,便不是褻瀆。”說完一把推開楚行,抱著盒子朝門口跑去,速度快如láng口逃生的麋鹿,眨眼就跳出了門。

  楚行本能地追了兩步,腦海里卻在思索她剛剛的話。

  她是想說,她願意被他親?

  不可能,她只有在被人下藥或傷心yù絕時才肯表明心跡,平時絕不會這麼大膽。

  不是褻瀆……

  楚行鳳眼忽的亮了起來,如夜空最璀璨的星,疾步走到堂屋門口,來得及看她最後一眼。人走了,楚行心裡卻滿溢她給的暖。不是褻瀆,她是想說,既然他親她不是褻瀆,那便沒有違背毒誓,將來毒誓自然不會應驗。

  生平第一次,楚行終於體會到了娶妻的好處。

  有了妻子,她會把他放在心上,緊張地連一個他自己都不介意的毒誓,她都要替他化解。

  而且,她現在還沒有嫁給他,等她嫁過來,豈不會對他更好?

  立在門前,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楚行不由自主又幻想起了婚後生活,依然模糊,但至少……

  摸摸嘴唇,楚行無聲笑了,撿起陸明玉丟下的帷帽,睹物思人。

  靈珠閣外,陸明玉匆匆上了馬車。

  “姑娘,你臉……”採桑看著自家舉止怪異的姑娘,翻出車裡準備的鏡子,舉到陸明玉面前。

  陸明玉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紅了,低頭掩飾,“我沒事,還有你,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

  採桑又不傻,姑娘羞羞答答的,顯然對楚國公動了心。

  想到去年楚國公的提親,採桑笑了,故意指著陸明玉手裡的首飾盒打趣道:“姑娘,這是國公爺送的聘禮嗎?”

  “你閉嘴!”秘密被看穿,陸明玉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向採桑。

  採桑卻不怕她,小聲地鬧了起來:“我還納悶姑娘的帷帽怎麼不見了,原來是當回禮了……”

  第104章104

  楚行肅清倭寇立了大功,除了升官厚賞,明惠帝還給了他十五日假,讓他好好休息,多陪陪家人。回京第一日,楚行先是與家人敘舊,晚上去宮裡赴慶功宴,喝得酩酊大醉回來,走路都得魏騰攙著,栽倒在chuáng就睡了。

  楚隨心裡一直憋著件事要問兄長,但因為兄長忙著赴席,他沒找到機會問。

  傍晚從翰林院回來,進門時,楚隨隨口問門房:“今日國公爺出府了?”

  門房想了想,如實道:“一早出去了,回來用的午飯,後來就沒再出門。”

  楚隨暗喜,先回房換身家常袍子,再前往定風堂。

  定風堂,楚行人在書房,正在看大齊沿海一帶的輿圖。

  先帝在位初期,大齊並未實行海禁,後倭寇頻繁滋擾,先帝一怒之下採用大臣建議,頒布海禁政令,只有官船才能出海。前世楚行肅清倭寇,從投降的倭寇口中得知,倭國內的諸侯戰亂已經平定,他們一批戰敗的勢力無家可歸,才聚到一塊兒來打大齊的主意。

  既然倭寇已除,倭國新君又有求和之意,楚行奏請皇上解除海禁,恢復民間與諸海島國之間的貿易,但他的奏請遭到大多數重臣的反對,皇上遲遲沒有拿定主意,後來他就出事了。這次與倭寇jiāo戰過後,楚行還是希望解除海禁,但吸取前世的教訓,楚行覺得他得想出一個足夠讓皇上力排眾議的理由。

  “國公爺,二公子來了。”魏騰在門外回稟道。

  楚行嘴角浮現一抹複雜的笑,朗聲道:“進來吧。”

  楚隨一人走了進來,見兄長站在高掛的輿圖前,楚隨詫異道:“大哥在看什麼?”

  楚行沒瞞他,把他有意勸皇上解除海禁的計劃說了出來,解釋過後,他側目問道:“二弟覺得如何?”

  楚隨看著大齊東側象徵浩海的地方,滿心羞愧。兄長剛肅清倭寇替皇上、百姓解了憂,一回來馬上又cao心家國大事,心懷天下,他呢,竟然還惦記著那段早就該忘掉的兒女私qíng。

  羞愧過後,楚隨沉思片刻,分析了一番此事的難處,“海禁牽扯朝廷幾大家族的利益,有人盼著解除,有人牟勁兒阻止,大哥,你一個武將何必趟這渾水,咱們國公府又沒養私船。”只有家裡養了船隊靠出海謀私的那些家族,才巴望著解除海禁。

  “算了,先不提此事。”楚行走到書桌前坐下,端起茶碗,喝茶前問道:“二弟有事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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