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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郎聲音清朗,沒有輕佻之意,陸明玉卻被戳到了痛腳,如果不是個子矮,何至於看不到?

  “不用。”沒好氣拒絕了他,陸明玉雙腳站定,努力裝作一點都不好奇的樣子。

  蕭煥猶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楚隨幸災樂禍,往陸明玉那邊靠了靠,笑著討好道:“我給阿暖講講裡面是什麼qíng形?”

  語氣風流,與蕭煥完全不是一個路子,陸明玉連理都不想理他,回頭看看,退到站在四人最外側的大堂兄陸嘉平身邊,小聲道:“大哥,裡面在做什麼啊?”

  陸嘉平摸摸妹妹腦袋,笑著給她描述。

  一圈一圈的百姓最前面,剛剛開口的中年夥計繼續道:“諸位鄉親們好,宋氏燈樓是金陵鼎鼎有名的第一燈樓,樓里匯集了天下最好的制燈師父,自從我們二公子學成出山,江南花燈賽魁首就沒落到別人手裡過,連皇上都夸宋氏燈是天下第一燈,讓我們每年進貢一對兒花燈供他老人家賞玩……今年我們掌柜要在京城開家燈樓,明天正式開張,前三天買燈的都只收七成價,但那是明天,今晚上元佳節,家家戶戶賞燈,我們燈樓當然也要想點花樣給大家添添樂子……猜燈謎?不行,那太俗氣了,大家請看對岸!”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嘩啦啦轉向對岸,陸明玉更是丟下兄長,快走幾步搶了岸邊最有利的位置,旁邊的百姓也往這邊擠,陸家護衛們攔住了幾個,但還是有人擠了過來。楚行此時離陸明玉最近,見堂弟護住了兩個妹妹,楚行肅容走到陸明玉左側,用自己擋住其他人再靠近。

  他一身墨色長袍,腰間佩劍,負手站在岸邊,側臉冷峻如殺神,尋常百姓哪見過他這樣的,領頭的兩個婦人互相看看,就停在了跟前的柳樹下,沒敢再往那邊擠,其他人順勢止步,自覺把那一片地方留給了陸明玉一行人。

  “阿暖小心別掉河裡。”楚隨要分心照顧妹妹們,蕭煥眼裡只有表妹,第一時間趕到陸明玉右側,緊張地往後拽陸明玉,怕她掉下去。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陸明玉甩開他手,小聲地抱怨道,嫌蕭煥挨她太近,她本能地往左挪,未料這一退,竟然撞到了人,儘管對方馬上避開了,陸明玉還是感覺到了,一邊道歉一邊扭頭看。

  “無礙,不過四姑娘還是離岸邊遠點為好。”楚行目視前方,面容冷峻,話里是關心,聲音卻不帶一點溫柔。

  陸明玉這才知道他在身邊,男人一副長輩訓誡晚輩的口吻,陸明玉下意識選擇順從,後退了一點。站穩了,看著腳下淙淙流淌的河水,陸明玉觸景生qíng,想起她掉進冰河那一日,那時她冷得牙齒打顫,緊緊地抱著……

  餘光里男人衣擺隨風輕動,陸明玉慢慢平靜下來,忘了先前打招呼時楚行的冷淡。

  他就是這樣的人吧,有人出事,他會熱心相救,但他生來冷臉,不太愛笑?

  不生氣了,但陸明玉還是有點怕楚行,悄悄地往蕭煥那邊挪了挪。蕭煥察覺到了,本就沒把年長他們太多的楚行當成qíng敵,這會兒也就不再關注楚行,注意力回到了對岸。

  這邊百姓擁擠,對岸卻用木板搭起了一圈護板,圈出岸邊兩棵垂柳所占的地方。兩個灰衣夥計一人提了一盞花燈出來,掛在了柳樹上,直到此時,蕭煥才發現柳樹上分別繫著一條紅綢,一頭高高綁在枝gān上,一頭綴著銅鉤,留著掛花燈。

  那花燈造型別致,燈光暈照出燈紙上的四時花卉,紅綢隨風搖曳,花燈跟著打轉,宛如四時在眼前一晃而過,絕非路邊小攤上幾文錢一盞的粗製花燈可比。花燈製作jīng良,花燈下面,分別懸著酒罈肚粗的紙環。

  “站在這裡,誰能讓竹箭從紙環中穿過,那盞花燈就是他的,只看本事,she箭分文不取。”

  “那要是沒she穿紙環,she壞花燈怎麼辦?”有人疑惑問。

  中間夥計朗聲笑,“那就不好意思了,咱們不收錢,但這些花燈製作費時,未免有人胡亂瞎she,我們夫人說了,誰she壞花燈,就請大家把他扔到河裡,數到十才拉他上來,看見沒,我們鋪子裡的薑湯水都準備好了!”

  說完伸手往後一指,後面原本黑漆漆的鋪面剎那間亮了起來,店門不知何時打開,露出裡面咧嘴笑的幾個夥計,身後擺著一條長案,上面羅列五個大海碗,旁邊大陶壇里不停地冒著熱氣。再看鋪子裡面,紙燈、竹燈、銅燈各式各樣,宛如天降兩層燈樓,美不勝收。

  陸明玉看直了眼睛,前世宋家燈樓在京城大放異彩,生意興隆,陸明玉也喜歡這家的燈,但她並不知道宋家燈樓開張前夕,竟是如此的招搖,只這燈樓的亮相,便讓她今晚不虛此行。

  她呆呆地望著燈樓,樓外懸掛的花燈也照亮了她姣好柔美的臉龐,桃花眼熠熠生輝,美得仿佛吸走了所有皎皎燈輝。倘若燈樓如仙景,她便是岸邊舉世無雙的神女,美而不俗。

  不過,只有兩人有幸目睹了她此時的光彩。

  蕭煥看得移不開眼,楚行視線也停滯片刻,才默默轉向河對岸。

  喧譁的人語拉回了陸明玉的思緒,燈樓什麼時候都可以看,熱鬧可是只有今晚。

  涼水河寬約兩丈,看似不遠,紙環也夠粗,但現在是晚上,對面保護路人的木板圍牆遮擋了其他燈光,柳樹下只有兩盞燈籠的光亮,且燈籠緩緩旋轉,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紙環跟著搖擺,想要準確地she穿,還是有點難的。

  女人們都只看熱鬧,男人們陸續嘗試了。

  每人只有一次機會。

  前兩個人都she偏了,未開鋒的竹箭離紙環太遠,第三個擦邊過的,引來一陣惋惜,輪到第四個,she得那叫一個準,只聽咔擦一聲,竹箭穿透了燈籠紙……他想逃,被最愛熱鬧的百姓圍住,將他丟到了水裡。

  水不深,只到男人膝蓋,這人也玩得起,抱著肩膀嚷嚷著要去喝薑湯。

  陸明玉qíng不自禁地笑,這燈樓真是太會討好百姓了,比看戲都有趣。

  壞了一盞燈,燈樓夥計重新掛上新的,這邊負責維持秩序的夥計高聲解釋道:“同樣紙環的花燈一共四盞,都壞了或都被人贏走了,會換上紙環更細但也更好的燈籠,先前試過箭的後面就沒有機會了,所以大家想好了再出手,箭術好的,可以等後面搶更好的燈!”

  原來如此,百姓們更捨不得走了,岸邊人越聚越多。陸家這邊,護衛們擋在最外圍,楚行、楚隨守住兩邊,蕭煥、賀禮跟姑娘們一起站著,陸嘉平兄弟、賀裕便在後面,一邊看熱鬧一邊準備隨機應變。

  第一組花燈,兩盞破了,兩個人掉到水裡逗樂大家,剩下兩盞被百姓順利贏走。第二組花燈,下面的紙環只有海碗碗口粗細,花燈果然更勝一籌,但,為之落水的人也更多了。四盞花燈壞了一盞被領走三盞,夥計馬上換上第三組。

  陸明玉眼睛一亮,最先放的兩盞,竟是普通燈鋪難見的無骨花燈,燈身沒有竹、鐵等骨架,乃用繡花針刺成各種花紋圖案的紙片粘貼而成,造型別致,小巧玲瓏,輕輕地隨風晃動。就在眾人沉浸在花燈的“姿色”里時,夥計又發話了,稱這組花燈造價昂貴,she箭之人需得jiāo一兩白銀,she空了銀子是燈樓的,she壞花燈,就得在水裡待上一刻鐘。

  燈是好燈,除了個別人因為這附加條件牢騷了兩句,大多數人都表示接受。

  “表妹想要嗎?”蕭煥躍躍yù試。

  陸明玉喜歡這些花燈,但她更惦記最後的大彩頭,小聲勸住了蕭煥。

  陸懷玉卻看上了右側牡丹花狀的花燈,央求賀禮幫她she。賀禮是書生,聞言並未逞qiáng,也沒有露出任何尷尬之色,大大方方道:“我只略通箭術,方才那批勉qiáng可以試試,這個紙環只有嬰童手腕粗細,我絕無把握。”

  陸懷玉失望地鬆開了他袖子,改去求學武的堂兄陸嘉平,自家哥哥陸嘉安幾斤幾兩,她是知道的,比賀禮qiáng不了多少。

  陸嘉平疼愛妹妹,看眼陸明玉,知道小妹妹可以使喚蕭煥,他笑著去she箭。

  這次要jiāo銀子,懲罰還更厲害,she箭的人頓時少了下來,只有富家子弟上前了。陸嘉平jiāo了一兩銀子,排在兩個富家公子後,目睹二人一個she空一個she壞花燈被推落水,陸嘉平從容接過弓箭,準備好了,他眼睛微眯,對準右側的紙環開弓放箭。

  竹箭如風,轉眼到了紙環前,眼看就要she中了,風一chuī紙環一轉,竟擦肩而過!

  陸明玉懊惱地“嘖”了聲,好可惜,如果沒有那道意外的風,大哥肯定成功了。

  陸懷玉比妹妹還失望,但她知道關心兄長,跑過去小聲安慰失手的陸嘉平。陸嘉平xing格慡朗,並不在乎一場輸贏,只是遺憾道:“大哥看走眼了,懷玉別急,一會兒若有人能she中那盞花燈,大哥問問看,可以的話買下來送你。”

  陸懷玉笑著嗯了聲。

  但陸嘉平都失敗了,排在後面的幾個公子哥兒全都打了退堂鼓。

  “我試試。”一片翹首以望中,賀裕漠然上前,將一錠碎銀放進了托盤。

  陸懷玉震驚地看著他,“裕表哥……”

  賀裕幽幽看她一眼,低聲確認:“想要右邊的?”

  陸懷玉其實跟他不熟,但男人眼神冷靜,看起來比堂兄還有信心,陸懷玉莫名地就信了他,興奮點點頭,站在一旁看。

  賀裕拉弓,箭頭瞄準紙環,大概五息的功夫後,他閉上了眼睛。

  陸懷玉錯愕地張開了嘴,可沒等她提醒,賀裕手一松,陸懷玉緊張地追過去,恰好看到那箭嗖的穿過鐲子粗細的紙環,“當”地一聲,she進了木板牆。

  陸懷玉傻了,所有人都傻了,竹箭箭頭都是鈍的,賀裕竟然能讓鈍箭扎在木板上,力氣得多大?

  震驚過後,百姓們紛紛鼓掌稱讚。

  陸懷玉還呆著,呆呆地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眼裡燈光流轉,眼裡只剩賀裕一人。

  “給。”賀裕接過夥計乘船送過來的花燈,遞給陸懷玉。

  陸懷玉臉忽然紅了,最後看眼男人白皙如玉的手,逃也似的回了方才的位置。楚盈、楚湘圍過來看花燈,賀禮臉色有點難看,側目望向賀裕。賀裕視若無睹,默默站到陸嘉安身邊,陸嘉安也是頭次領略他的風采,由衷敬佩道:“表哥箭術高超,實在令人欽佩。”

  賀裕謙虛道:“跟楚大人比,我這只是雕蟲小技。”

  陸嘉安詫異地看向楚行。

  岸邊男人遺世獨立,側臉冷漠,仿佛這麼多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熱鬧,都觸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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