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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哥兒聽懂了,得意地笑兄長,“姐姐說你笨!”

  男孩子,兩三歲最討人喜歡,再大一點,七八歲則是最討人嫌的時候。恆哥兒從小就是霸道脾氣,到了這個年紀,就更容易耍混了,聽姐姐偏心弟弟,恆哥兒也不管是不是玩笑,紅著臉跳下椅子,氣呼呼嚷嚷道:“我不跟你們玩了!”

  說完繃著小臉大步走了。

  年哥兒瞅瞅門口,有點害怕,想告訴姐姐,眼前的門忽然開了。年哥兒仰起頭,就見姐姐穿著一身男裝站在那兒,頭髮披散著,有點亂。

  “姐姐,你怎麼又這樣穿了?”年哥兒忘了離開的哥哥,好奇地打量姐姐的新衣裳。

  陸明玉抱起弟弟,先親了一口小傢伙白白嫩嫩的臉蛋,“因為姐姐要陪年哥兒出去玩啊。”女子出門,如果是去遊山玩水,周圍行人來來往往不會駐足太久,那麼戴上帷帽便可,似今日要去人群里看熱鬧,穿上男裝更方便些。

  “姐姐好看。”年哥兒撥開姐姐落下來的一縷長發,特別認真地道。

  陸明玉笑,問弟弟,“那年哥兒說,是這樣穿好看,還是穿裙子好看?”

  “都好看!”年哥兒想也不想就道,就跟別人問他更喜歡爹爹還是娘親一樣。

  弟弟嘴甜,陸明玉心花怒放,把弟弟放到內室炕上,她先洗漱梳頭,一刻鐘後,牽著弟弟去前院拜見父母。

  蕭氏、陸嶸夫妻倆早就收拾好了,這會兒並排坐在朝南的主座上,恆哥兒賴在母親懷裡,隔一會兒就往外面瞅瞅,真的瞧見姐姐弟弟來了,男娃小臉一繃,腦袋往裡面一轉,就當沒看見他們。

  陸嶸失笑。

  蕭氏摸摸長子腦袋瓜,柔聲問女兒,“昨晚睡得還習慣嗎?”

  陸明玉點點頭,在母親下首落座,再把年哥兒抱在腿上,見大弟弟又“偷偷摸摸”地瞥過來,陸明玉故意道:“娘,今晚讓年哥兒跟我睡吧,被窩有點冷,抱著年哥兒就暖和了。”

  蕭氏配合女兒道:“行啊,要不讓恆哥兒也陪你?”

  恆哥兒聽了,緊張地攥住了母親衣裳。

  陸明玉卻嘆道:“算了,恆哥兒不喜歡我……”

  “誰說的!”恆哥兒不愛聽了,太委屈,喊完金疙瘩就掉了下來,可憐巴巴地控訴姐姐,“姐姐偏心年哥兒,姐姐不喜歡我了……”

  陸明玉自有對付弟弟的一套,笑著道:“恆哥兒不哭了,姐姐就還喜歡恆哥兒。”

  恆哥兒一聽,立馬止住了眼淚,見姐姐朝他伸手,恆哥兒揉揉眼睛,慢慢地挪了過去。陸明玉這才讓年哥兒去找父親,她把六歲的大弟弟抱到腿上,低頭幫忙擦淚,細聲教道:“年哥兒才三歲,容易忘了咱們教他的東西,恆哥兒是哥哥,弟弟說錯你要教他,不能說他笨,知道嗎?”

  恆哥兒瞅瞅靠在父親腿上的弟弟,點點頭。

  陸明玉便也賞了大弟弟一個香香。

  陸嶸夫妻在旁邊瞧著,彼此對個眼神,不約而同笑了。有乖巧懂事的女兒幫忙管教兩個兒子,他們當父母的,不知省了多少事。

  用過早飯,時候已經不早,一家五口坐上馬車,前往縣城北面的護城河。

  護城河寬達數丈,每逢冬日嚴寒時便會結厚厚一層冰,每到這個時候,孩子們就有的玩了,三五成群跑到冰上玩耍,要麼抽陀螺,要麼比賽看誰溜得遠。這是孩子們的玩法,男人們亦有樂事。前朝與大齊皆尚武,國泰民安時沒有戰事,軍營里蹴鞠便是展現武力的一種方式,漸漸地蹴鞠在民間也流傳開來,各地形式略有變化,其中北地嚴寒,便又有了冰上蹴鞠,出賽者穿上特製的冰鞋,手持特製木桿,將皮球打入對方球門為勝。

  今日引得百姓紛紛出城觀看的,便是官府組織的冰上蹴鞠爭霸賽。

  “三爺,夫人,據說還要再等半個時辰才開始蹴鞠。”孟全打探回來,指著護城河上用柵欄圈出、不許百姓擅闖的那片寬敞河段道。

  “可我現在就想看!”恆哥兒不高興地扭扭身子,霸道脾氣又上來了。

  陸嶸掃視其他河段,見東岸岸邊停著一排矮小騾馬,馬後分別拴著木製無輪冰車,他心中一動,抱起長子,讓他往那邊看,“恆哥兒想坐冰車嗎?”

  恆哥兒第一次看到冰車,他不太懂那是什麼,但有的玩小傢伙就高興,連連點頭。

  商量好行程,陸嶸率先下了馬車,分別扶妻子兒女下來。

  此次出行,一家人穿的都是常服,但那折she著陽光的綢緞料子無聲彰顯著他們大富大貴的身份。所過之處,布衣百姓們自發讓出幾步遠,然後湊到一塊兒竊竊私語,暗暗猜測這行人的身份,其中大部分目光,都落到了陸嶸夫妻身上。

  男人面如冠玉,妻子貌美傾城,簡直就是神仙下凡。

  陸明玉到底才十二歲,五官雖然明麗,但還比不上母親的少婦風韻,再加上她今日作男裝打扮,烏髮高束,分明是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男人沒幾個留意她的,反倒引來不少妙齡姑娘的窺視,陸明玉看向哪裡,那邊的小姑娘便騰地紅了臉,羞澀地往後躲。

  陸明玉哭笑不得。

  披著一路驚艷的注視,一家人終於來到了做冰車生意的簡陋攤子前。

  孟全上前詢問,“你這生意怎麼做的?”

  攤主是個穿粗製裘衣的老人,六旬左右年紀,略有些駝背,但jīng神矍鑠,看出這是貴客,攤主殷勤道:“幾位貴人是想過河,還是坐車賞賞冰上的風景?過河的話,一車五十文,賞風景的話,您坐車繞護城河一圈,也就兩錢銀子。”

  孟全看向陸嶸,這價也太黑了。

  陸嶸哪在乎這點小錢,繼續問:“繞一圈多久?”

  攤主笑道:“用不上半個時辰,趕您坐一圈回來,剛好那邊蹴鞠也開始了。”

  老人倒是有眼色,陸嶸看看旁邊每輛只能容兩個大人坐的冰車,回頭對女兒道:“玉哥兒你帶恆哥兒坐一輛,我跟你娘在前面。”女兒既然女扮男裝,他的稱呼當然要變一變。

  陸明玉點點頭,新奇地打量冰車,她看過不少冰嬉,坐冰車可是頭一次。

  攤主挑了他口中最好最溫馴的兩匹騾馬過來,陸嶸夫妻抱著年哥兒坐前面,陸明玉牽著弟弟坐後面,攤主派兩個十三四歲的布衣小夥計牽馬。至於陸家帶來的隨從,蕭氏讓丫鬟們原地待著,只讓孟全帶上三個護衛隨車慢走,以防萬一。

  騾馬慢慢走了起來。

  冰車沒有輪子,木製托板摩擦冰面,發出一陣獨特的聲音。

  恆哥兒趴在扶手上,低頭看下面的冰,有點擔心,“姐姐,冰會不會破?咱們掉下去怎麼辦?”

  陸明玉其實也有點心慌,不過看看河面各處站著的百姓玩鬧的孩童,她慢慢放下心,笑道:“沒事,這冰結實呢,你看這麼多人在上面都沒事。再說了,掉下去還有姐姐呢,姐姐會游水,不怕。”

  恆哥兒看看姐姐,信了,繼續趴在那兒看冰。

  陸明玉一手扶著弟弟胳膊,免得小傢伙不老實掉下去,然後抬起頭,眺望遠處的河段。離蹴鞠賽場遠了,這邊冰上百姓漸漸變少,寬闊的冰面如一條銀白綢帶,將永定縣城圍了起來。城北對面是連綿起伏的山峰,山上樹木都枯了,露出深褐的山體本色,冬風凜冽,雄山巍峨。

  陸明玉深深吸了口涼而清神的寒氣,只覺得不虛此行。

  正要看向別處,岸邊忽然傳來幾道馬蹄聲,陸明玉隨意望過去,就見四匹高頭大馬前後跑來,四道人影,全是黑衣,乍一看好像一人分出了三條影子,無論人還是馬,動作都如出一撤,仿佛訓練有素。

  四人行至岸邊,速度放慢,馬匹也分散開來,而陸明玉的冰車,剛好轉彎,來到了離他們最近的位置。冬日明媚的陽光在冰面上跳躍,陸明玉有些刺眼,她qíng不自禁閉上,覺得可以了,復又睜開,本能地,再次打量那四人。

  未料最先闖入眼帘的,竟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清冷臉龐。

  陸明玉震驚地坐正身體,視線上移。

  楚行端坐於馬背,雙手緊握韁繩,一雙狹長鳳眼同樣詫異地看著她,目光如星。

  第63章063

  楚行四人是從永定城東策馬過來的,三個屬下興致最高,看到冰凍的護城河便加快了速度,楚行繼續保持原速,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冰面,看見兩輛冰車轉過來,楚行只當尋常富貴人家,並未放在心上。

  到了岸邊,屬下們停了馬,楚行也緊緊韁繩,催馬上前。

  第一輛冰車剛剛經過,楚行下意識看向緊隨其後的那輛。

  車上坐著兩個半大孩子,靠近河岸的年紀大些,穿著一身杏色圓領長袍。楚行剛停穩馬,少年郎就完完全全地轉了過來,暖融融的冬日陽光cháo水般傾瀉過去,少年郎長袍的杏色更顯柔和,讓人看了也覺得溫暖。

  楚行qíng不自禁往上看,意外對上一張美玉般的俊秀臉龐,白皙下巴jīng致小巧,紅潤唇角微微上揚,仿佛馬上就要笑出來,濃密纖細的睫毛下闔,如玉門將閉。只這一眼,剎那間萬籟俱寂,只剩眼前少年似笑非笑,寧靜地迎接陽光的沐浴。

  楚行看呆了,聽不見任何聲音,眼中只剩那渾身散發著柔和光暈的少年郎。

  換件事qíng,沉穩如楚行,震驚片刻也會馬上清醒過來,只有這種驚艷,對楚行來說太過陌生,以至於突然襲來,打了個他措手不及。生xing冷漠,楚行對男女皮相無甚興趣,且他本身繼承了父母容貌的長處,看自己包括家裡弟弟妹妹看多了,即便是刻意關注,也從未有過驚艷之感……

  不對,在此之前,有過一次。

  那是上輩子,祖母慶壽,堂弟拉他到湖邊,跟他炫耀他的意中人。楚行沒有任何準備,順著堂弟的手指看過去,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從柳蔭里走了出來,細嫩的柳條隨風飄揚,小姑娘一邊抬手挑開拂面的碧綠柳枝,一邊側頭朝身旁姑娘笑,玉面如花,明眸似水,宛如名畫中的美人款款而來。

  腦海里浮現出陸明玉的模樣,想到那是弟妹,楚行及時打住,注意力又落到冰車少年身上,誰料這一瞧,震驚地發現那少年與陸明玉出奇的相似,都是櫻桃般紅潤的嘴唇,都是水潤明亮的桃花眼,就連驚訝挑眉的動作……

  眼看少年郎面露震驚,身體離開靠背,顯然認出他了,楚行迅速收起眼中異色,翻身下馬。

  男人一襲黑衣,獨自站在馬邊,冷峻威嚴,如殺神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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