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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走吧。”陸嶸再次打斷他,對上陸峋憤怒的目光,陸嶸眼裡終於露出一絲煞氣,平時越是溫潤謙和的人,真的發起威來,簡單一個眼神就能壓過對手的凶光畢露,“四弟,我昨晚一晚沒睡,不止一次想要提劍去殺了你,我勸你馬上離開,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後悔此時的決定。”

  陸峋咬牙,“一點徵兆都沒有,你讓我怎麼跟父親說?”

  陸嶸都替他想好了,“你可以留封書信,稱要出門遊歷,然後帶上銀票裝作出門會友,晚上別再回來。”

  陸峋死死盯著他,想要刺激陸嶸幾句以發泄心頭怒火,才要開口,又怕激怒陸嶸無法全身而退。垂下眼帘,陸峋深深呼吸,走到門口前才站定,側對陸嶸道:“三哥,你好好保重,咱們,後會無期。”

  陸嶸一言不發。

  陸峋大步跨出屋門,走出三房一段距離了,他才回頭,目光狠決地盯著陸嶸書房的方向。後會無期?那不可能,他一定會回來,以更qiáng勢的姿態回來,屆時他要連父親一起報復,他要讓父親後悔這麼多年的偏心,他要讓陸嶸後悔今日的一時心軟,他要他妻離子散!

  三房這邊,陸峋才走,陸嶸就將孟全喊了進來,沉聲一陣囑咐。

  孟全駭然地抬起頭。

  陸嶸沒有解釋,只平靜地看著他,“能做到嗎?”

  孟全回神,面對主子的質疑,他撩起衣擺跪了下去,目光堅定地承諾道:“三爺放心,我保證讓他走得無聲無息,死不見屍。”

  孟全武功高qiáng心思縝密,陸嶸還是很信任他的,“去吧,小心行事,注意別打糙驚蛇。”

  孟全頷首,神色凝重地走了。

  屋裡只剩自己,陸嶸緩緩轉身,目光投向窗外。院子裡晨光明媚,鳥語花香,一片欣欣向榮的繁茂景色,可陸嶸看到的卻是妻子被人bī迫投湖自盡,是女兒幼年喪母,跪在棺槨前泣不成聲,是他丟了妻子女兒,一輩子活在無窮的悔恨當中,如行屍走ròu。

  所以即便是上輩子的仇,他也要陸峋血債血償。

  一個時辰後,陸峋揣著他從小積攢的所有銀票,只帶貼身長隨騎馬離開了陸家。主僕倆剛拐出這條巷子,孟全也出來了,卻是策馬朝相反方向而去。看似背道而馳,沒過多久,簡單喬裝後的孟全就在南城門附近一個yīn暗處,等到了陸峋主僕。

  戴好笠帽,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臉絡腮鬍子,孟全翻身上馬,不緊不慢跟在兩人身後出了城。

  當天傍晚,陸斬從兵部回來,意外發現院子裡站著一個眼生的綠衣丫鬟,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兒,瞧見他,綠衣丫鬟更慌了,滿頭大汗跑過來,撲通跪下,雙手哆哆嗦嗦舉起一封信,“老爺,四爺,四爺他不見了,這是奴婢在他房間找到的……”

  不見了?

  陸斬蹙眉,接過並未封口的信封,取出信,只有寥寥幾行字,簡單jiāo代了四子的動向。

  看完了,陸斬臉也黑了。

  好啊,他眼裡最安分守己的四兒子,一聲招呼不打,離家出走去遊學了!

  第039章39

  “三爺,老爺叫您過去一趟。”

  日落huáng昏,陸嶸一家三口正在用飯,安管事突然過來,站在堂屋門前回稟道。

  陸明玉剛夾了一塊兒清蒸魚放到嘴裡,聞言下意識咬住筷子尖兒,抬眼看向父親,旁邊蕭氏也慢慢放下筷子,擔憂地望著丈夫。

  陸峋走了,一家三口都知道是為什麼,雖然前前後後要如何應付都考慮到了,公爹那邊,會信嗎?毫無疑問,公爹最偏愛的是丈夫,可,公爹對其他兒子同樣盡到了一個父親該盡的教養責任,血溶於水的父子qíng,能平平靜靜地接受一個兒子的“離家出走”?

  “你們先用,不用等我了。”陸嶸倒很是鎮定,笑著囑咐妻女,說完站了起來。

  “爹爹,要是半個時辰後你還沒回來,我就去找你。”陸明玉飛快咽了嘴裡的魚ròu,特別孝順地道,想給父親當救兵。

  小小的姑娘一臉正氣,陸嶸看得心都要化了,過來摸摸女兒腦頂,再遞給妻子一個放心的眼神,這才領著一個小廝去見父親。

  陸斬人在書房,劍眉緊蹙,盯著四子留下來的這封信。自從進了兵部,他越來越忙,自知沒有太多jīng力教養四個兒子,陸斬就採取了最簡單的辦法,把兒子們當屬下培養,定期檢查幾個兒子的課業,敢偷懶就罰,敢胡鬧就打,因此兒子們個個都怕他,不敢學別的紈絝子弟的不良習氣。

  四個兒子,老大是武將,敦厚穩重,從不用他cao心。老二在戶部,有些圓滑世故,但在官場,這不是缺點,只要兒子不徇私枉法,便是好兒子。老三是朱氏生的,陸斬無法否認他心裡最喜歡這個兒子,特別是老三天生聰穎,陸斬驕傲極了,兒子雙目失明,夜裡他守在兒子chuáng邊,曾疼到落淚。

  至於老四,周老姨娘生的,也是陸斬沒有料到的兒子,但生都生了,陸斬同樣盡到了教養指責。在陸斬這邊,兒子沒有嫡庶之別,都是陸家的骨血,他希望個個都成才,別給陸家丟人。但老四從娘胎出來就帶了病根,幼時常常生病,讀書也費力,陸斬沒有qiáng求,只盼著老四能考個進士,好歹有個官職噹噹。

  老四的脾氣,陸斬也是知道了,有點自卑,不愛出門不愛說話,但與兄長們都相處和睦,也很照顧侄子侄女。這樣的兒子,陸斬不信他有膽量瞞著他私自離家,也不信他會有四處遊學的念頭,得知老四上午見了老三一面,不久就帶著長隨出門了,陸斬自然要叫老三過來問個清楚。

  “父親,您找我?”陸嶸停在書房門外,揚聲問。

  陸斬看眼桌上的書信,直接抬眼道:“進來吧。”

  陸嶸推門而入,因為眼睛還沒有徹底恢復,只看到書桌後坐著一個穿黑袍的身影。陸斬卻看到了兒子蹙起來的眼睛,像有些埋頭苦讀看壞了眼的書生,必須用力才能看清。哪怕已經知道兒子即將痊癒,看到兒子這樣,陸斬心裡還是有點刺痛,等兒子走近了,他不由先關心道:“用過飯了嗎?”

  陸嶸點點頭,回問道:“父親可否用過?”

  非常普通的父子寒暄。

  陸斬是陪完妻子才過來的,嗯了聲,示意兒子坐下,然後才將面前的書信推過去,盯著兒子問起正事,“你四弟不告而別外出遊歷了,這是他留下來的信,聽說他出發前見過你,你可知道他為何走得這麼急?”

  陸嶸聽了,臉上並無任何意外,在陸斬微變的注視下,他撿起信紙,淡淡掃過一遍,放下,垂眸道:“知道,因為是我趕他走的,我要他這輩子都不許再回京城,四弟答應了。”說完了,抬起眼帘,平靜地與父親對視。

  陸斬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兒子的氣勢震懾住了。

  什麼樣的人最危險?不是那種拿著刀劍張牙舞爪揚言要殺死你的,而是面上雲淡風輕心裡早已運籌帷幄的人。前者好比猴子,各種上躥下跳,其實沒什麼真本事,後者則似糙叢里突然現身的láng,一動不動地盯著你,看似老實,卻隨時可能會衝過來,一擊致命。

  陸斬最欣賞後者,如果今天他與兒子談論的不是他另一個兒子,陸斬會非常滿意兒子現在的態度,敢作敢當,無所畏懼。說實話,在得知兒子眼疾恢復後,陸斬狂喜過後,又十分地擔心。他怕兒子被那十幾年的黑暗磨滅了鬥志,怕兒子眼睛好了卻一事無成,可現在,感受著兒子身上無形的銳氣,陸斬再無憂慮,只有驕傲。

  這才是他兒子該有的氣度!

  但兒子再優秀,也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理由。

  “為什麼?”陸斬不怒而威。

  陸嶸移開視線,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父親,三月初,我忽然看到了一絲光亮,只是很短暫的一瞬,我怕最後白歡喜一場,便沒有聲張,單獨去見鄒先生。得知可以痊癒後,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就繼續瞞著,連阿暖娘都沒有告訴,只有大丫鬟墨竹發現了蛛絲馬跡。就在昨天,墨竹在我的飲食里動了手腳,我嘗出不對,請人來查,發現墨竹下的藥會讓我再次失明。我親自審問墨竹,墨竹承受不住重刑,最後招認,她是受四弟指使,要加害於我。”

  陸斬動了動嘴唇,陸嶸知道他要問什麼,繼續道:“父親可能不信,但我信,因為當初我與二哥、四弟一起出門遊玩,便是四弟絆了我一腳,害我落下山坡雙目失明。但我那時以為四弟是無心,所以四弟怕父親責罰,偷偷求我別說出他,我變答應了,卻沒想到……

  我想了一晚,想不到四弟害我的理由,早上我叫他過來當面對質。四弟都認了,他說他看不得我處處比他好,看不得父親總是誇我,過去是,現在也是,他怕我眼睛恢復後,他會再次成為我們兄弟里最沒出息的一個。

  父親,四弟求我別告訴您,我做不到,但與其讓父親罰四弟一次,罰完四弟還會常常出現在我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用姨娘的條件收買我身邊的丫鬟唆使丫鬟害我,我更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

  四弟離開前,作為jiāo換,親手殺了墨竹這個人證。我說的這些,父親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想告訴父親,身為兄長,我對四弟已經仁至義盡,如果父親非要尋四弟回來,那我可能克制不了對他的怨憤,與他一樣,做出手足相殘之事。”

  他必須找個合qíng合理的理由,又不能牽扯到妻子,思來想去,只想到這套說辭,至於當年他究竟是怎麼摔下去的,陸嶸真的記不清了,他只記得,他從昏迷中醒來,渾身都疼,只知道他再也看不見了。

  陸斬也想到了當年。

  老四嫉妒兄長嗎?

  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男娃偷偷用yīn鷙眼神瞪兄長的模樣,陸斬胸口如遭重擊。他一直都知道老四羨慕兄長聰明,羨慕兄長能得到父親的誇讚,但他沒有放在心上,他以為小孩子都這樣,長大了就懂事了。老三出事了,陸斬懷疑過原配留下來的老二,唯獨沒有想過老四小小年紀會有那麼歹毒的心思。

  兄長仁義,怕弟弟受罰沒有供出他,弟弟倒好,非但沒有愧疚之心,反而還想再害兄長!

  他陸斬沒有如此不仁不義的兒子!

  “他去哪了?”陸斬沉聲問,老三還是太仁厚,這樣的孽障,不打斷一條腿不足以泄他的憤!十四年啊,他的老三本可以憑藉天分才學直步青雲,卻因為一個歹毒弟弟荒廢了十四年的大好光yīn,這是老天爺開恩,讓老三眼睛好了,否則老三豈不是要瞎一輩子,袒護一個小人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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