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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鞋與繡鞋有什麼區別?
清溪不懂,但她從男人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絲諷刺,想健身就別省錢,他以為她是捨不得買跑鞋?
清溪紅撲撲的臉漸漸白了,有種被富翁當面鄙夷沒錢別追時興的難堪,再看還在啃人家施捨的肉餅的富貴,清溪忍不住遷怒,蹲下去搶走富貴沒啃完的破肉餅,狠狠丟進南湖中,反正是肉做的,餵魚去吧!
美味的早餐飛了,富貴瞅瞅盪起一圈圈漣漪的湖面,再瞅瞅繃著小臉的主人,狗眼睛裡露出一絲委屈,喉頭髮出求而不得的嗚嗚聲。
清溪被自家小饞狗逗笑了,難堪的情緒轉瞬即逝,抱起富貴摸摸頭,賭氣似的哄道:“回家給你做好吃的,比肉餅好吃多了。”
富貴瞅瞅主人,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清溪放下富貴,站了起來。
翠翠抱住她胳膊,悄悄打報告:“小姐,剛剛你扔肉餅,那人好像聽見了,往湖裡看了一眼。”
男人的冷眼闖入腦海,清溪心虛膽顫,卻不肯在兩個丫鬟面前露怯,逞強道:“聽見就聽見,硬邦邦的東西,他的狗大可以吃,富貴還小,吃那種牙疼。”
翠翠知道小姐博覽群書,當即信以為真,小蘭見清溪一本正經的,也信了。
還剩一小段路,清溪繼續跑,但心思卻轉移到了腳上。
其實清溪的腳早跑疼了,腳底板一碰到地面就難受,但也不是針扎那種特別難以忍受的疼。清溪原以為是她體質太弱的緣故,被顧懷修鄙夷一番,清溪不由懷疑,腳疼是不是真的與鞋子有關。
吃完早飯,去楊家學面的時候,清溪向師父討教跑步與鞋子的關係。
楊老也是一知半解,瞅瞅徒弟精緻的繡鞋道:“我聽別人說跑步健身,也見過有人在湖邊跑步,穿什麼鞋子倒不清楚,清溪腳不舒服?那晌午叫你師母陪你去鞋店看看,以後天天跑的,這可疏忽不得。”
清溪點點頭。
中午楊嫂帶她去逛鞋店,大多數店面都只賣普通的男鞋女鞋,頂多樣式新舊有差別。
“咱們去洋鞋店看看。”楊嫂牽著清溪手道,現在有錢人家的孩子,都喜歡穿各式小皮鞋呢。
倆人進了附近一家洋鞋店,售貨員笑臉迎門,得知清溪想買運動鞋,售貨員便引著兩人去了東邊的鞋架。清溪便看見幾排與顧懷修那雙樣式差不多的鞋子,上面擺的大款男鞋,女式的在下面,居然還貼了價格標籤。
清溪眼皮一跳,這麼一雙鞋,居然要十幾塊?頂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了。
她與楊嫂身上的衣料都不錯,售貨員覺得生意有戲,一邊拿出一雙白色跑鞋叫清溪試穿,一邊笑著道:“現在的少爺、小姐們都越來越喜歡運動了,像高爾夫、網球、慢跑、登山這些運動,必須穿合適的鞋子,不然容易傷腳,還影響骨骼發育。”
楊嫂一聽,就遞了清溪一個“必須買”的眼神。
清溪穿好鞋,在店裡繞了一圈,走路確實比穿繡鞋舒服。
“小姐多買一雙吧,換洗穿。”售貨員再接再厲。
清溪就又挑了一雙耐髒的黑鞋,楊嫂要幫她付錢,清溪搶著自己付了。鞋子太貴,清溪暫且沒捨得給翠翠、小蘭買,兩個丫鬟陪她去湖邊就行,不必跟著跑。售貨員殷勤地建議清溪再去隔壁洋裝店買身女式運動裝,清溪左耳進右耳出,不想再浪費任何錢。
早上晨跑白天學面,傍晚回家,清溪沾床就睡,第二天五點一到,她繼續去跑步。
翠翠、小蘭遠遠地走路跟著,清溪一個人慢速前進,離昨日初遇顧懷修的那座拱橋近了,清溪不受控制地開始緊張。
然後,那條黑毛大狗再次衝到了拱橋之上,威風凜凜。
清溪垂下眼帘,自己跑自己的。富貴昨天成功搶了來福的狗糧,也不怕來福了,精神十足地跑在主人前頭,看到顧懷修,富貴撒歡地沖了過去,狗眼睛直盯著顧懷修口袋。
顧懷修目不斜視,風似的跑下坡,腳步聲越來越遠。
清溪鬆口氣。
富貴卻不甘心地掉頭往回跑,追著顧懷修汪汪。
清溪丟死人了,氣急敗壞地叫它:“回來!”
顧懷修腳步一慢。
富貴瞅瞅主人,最終還是選擇了昨日沒吃過癮的美食,四爪並用,眼看快要追上顧懷修了,來福猛地一個轉身,朝富貴低吼了一聲。富貴渾身狗毛都要炸起來了,嚇得立即掉頭逃竄,要多沒出息就有多沒出息。
“不許再饞人家的東西!”等顧懷修跑遠,清溪嚴肅地教訓富貴。
富貴縮著脖子,好像聽懂了。
結果到了東岸,遠遠看見坐在長椅上餵狗的顧懷修,富貴不顧主人制止,開心地往前竄。
但這次,顧懷修沒再扔它干肉餅,掏出一塊兒,直接拋高。
來福一跳,精準地在空中接住,動作漂亮。
可憐的富貴還往地上找呢,卻連一點肉沫都沒有。
顧懷修連續拋高餵來福,富貴圍著一人一狗白白轉了幾圈,好不容易知道要跳了,又礙於個頭小夠不到,笨笨地摔在地上,落在清溪眼裡,就好像別人家的父母故意給孩子吃好東西饞著自家娃一樣,炫富!
清溪抿著嘴走向富貴,富貴知道主人要來抱它,著急地將前爪搭在顧懷修腿上,饞肉餅。
來福想護主,顧懷修沒叫它動,卻也不給富貴東西。
“對不起。”清溪硬著頭皮過去,努力不看男人健壯的小腿,將富貴抱了起來。
富貴狗身子不動,黑眼睛巴巴地望著顧懷修,嘴中嗚嗚嗷嗷的。
顧懷修右手離開口袋,輕輕一拋,一塊兒干肉餅便準確地落在了清溪白色的新鞋之前。
富貴掙扎著就要下去吃。
男人戲弄的心思太明顯,清溪強忍脾氣才沒去踩那塊兒干肉餅,抱緊富貴,頭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小姑娘氣沖沖的背影,長椅上的黑衣男人,難以察覺地翹了下唇角。
第20章 020
一輛黑色汽車緩緩轉進了老柳巷。
九月初的時節,柳葉深綠,顧世欽心不在焉地看著家家戶戶門前栽種的柳樹,食指一下一下,沒有規律地扣著膝蓋。光陰似箭,他快四十了,雖然保養得體,但與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站在一起,差別還是非常明顯,晚音卻好像還是記憶中的樣子,膚白若雪,水眸盈盈,只是眉宇間始終籠罩著淡淡哀愁,叫他看了難受。
他想讓她開心。
徐望山的死他無能為力,也沒有立場攙和晚音與徐老太太的婆媳問題,唯一能幫忙的,就是照顧、保護好她的三個女兒。
車停了。
跨出車廂前,顧世欽下意識地整了整長衫領口。
徐家小院,長姐去楊老家學廚了,二姐在跟母親讀書,雲溪便由王媽、李媽陪著,在院子裡玩遊戲。看見李叔領著一個穿深色長衫的男人進來,雲溪歪著腦袋看了會兒,眼睛一亮,認出來了,乖乖地喊顧叔叔。
小丫頭長得軟萌可愛,顧世欽眉開眼笑,將雲溪抱了起來:“雲溪有沒有想顧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