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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他與八歲的老三,還是有些兄弟情分的。顧世欽至今都記得,初來杭城的老三傻乎乎的,看什麼都新鮮,他帶老三去坐船游湖,男孩開心極了,也就是在那條船上,老三第一次叫他大哥,鳳眼笑成了一條線。

  打聽顧懷修的住處並不難,夜幕降臨,顧世欽換身黑色長衫,單獨去拜訪久別重逢的弟弟。

  半個小時後,汽車停在了一棟位於南湖湖畔的西式別墅外。

  南湖一帶房價高,住的全是達官貴人望族豪紳,顧世欽在這邊也有置產。下了車,司機去敲門,顧世欽摘了帽子拿在手中,心事重重地等待。幾步之外,路燈散發出柔和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地很長很長,一動不動。

  遠處的雙層小洋樓中,陸鐸走到書房前,直接喊話:“舅舅,顧世欽來了,見嗎?”

  過了會兒,裡面傳來男人古井無波的聲音:“不見,替我傳幾句話。”

  陸鐸笑:“你說。”

  別墅外,終於聽到腳步聲,顧世欽迅速轉身往裡看。

  隔著鐵門,陸鐸掏掏耳朵,再對著顧世欽的方向吹了一口,吊兒郎當道:“我舅舅說了,叫老太太放心,這輩子她一定會長命百歲,殺人放火是畜生做的事,咱沒那麼賤。”

  舅舅言簡意賅,他給擴擴句,免得顧老太太聽不懂。

  嗯,在舅舅跟前待久了,他也越來越體貼了呢。

  第9章 009

  在顧懷修那兒吃了閉門羹,顧世欽的心更沉了。

  年近四十,同父異母的弟弟要不要認他,從感情上講,顧世欽無所謂,但老三拒絕見面背後的深意,他卻不得不慎重。一個歷經生母被主母太太陷害、親眼目睹生母受辱慘死並成功逃脫匪窩的孩子,消失十八年後,以申城新貴的身份高調歸來,是要認祖歸宗嗎?

  不是,老三,是要報復他們一家。

  坐在車上,顧世欽攥了攥拳。

  白日他已經弄清楚了老三在申城的情況,銀行存款無人知曉,但光憑東盛汽車行的進項,老三已經躋身申城最頂級的金融圈,並且與申城幾位軍、政要員交情匪淺。這些是有證據的,還有一些關於老三的傳言,譬如老三回國前當過海盜、僱傭兵,積攢下巨大的財富後才投身商業,其人性情乖張,有時明知是虧本生意也要做,有時誰欠錢不還,哪怕只推延一小時,也會被他的手下施以最血腥的報復。

  年輕的新貴嶄露頭角,不可避免地搶了申城某些地頭蛇的生意,刀槍鬥不過老三,便有人妄圖用金錢、女人誘老三入套。然而兩年下來,老三的生意越來越好,得罪他的地頭蛇要麼投降乖乖當小弟,要麼就徹底從申城消失。

  至於女人,老三至今未婚,歌舞廳最妖嬈嫵媚的頭牌他不屑一顧,熒幕上風情萬種的女星他無動於衷,就連申城公子哥兒們爭搶破頭的第一名媛秦悠主動搭訕,希望坐老三的順風車回家,老三都置之不理,將一個花似的美人,晾在了下著淅淅瀝瀝浪漫小雨的街頭。

  一個有手腕又過著禁慾般生活的對手,顧世欽一時半刻,真想不到如何將他趕出自己的地盤,只能隨機應變了。

  “大哥,他怎麼說?”

  當顧世欽跨進客廳,一直在老太太這邊等消息的顧世昌立即離開沙發,愁眉緊鎖地問,還不如侄子顧明嚴鎮定。

  顧世欽看眼沉默不語的兒子,平靜道:“沒見到人,想也知道,以後生意場上咱們要多個仇家了,我會派人盯著那邊,你們也都警醒點,別給人可乘之機。”

  顧明嚴點點頭。

  “我去看看你祖母。”顧世欽繼續往前走,走出幾步想起什麼,回頭叮囑兒子:“陳年舊怨,你心裡清楚就好,慧芳、宜秋那邊別說漏嘴,還有清溪,她後天返程,明日你帶她出去逛逛,買買禮物,先是匪徒再是你三叔,她這趟過來可嚇得不輕。”

  想到未婚妻慘白的小臉,顧明嚴嗯了聲。

  夜深人靜,秀城徐家,林晚音也在擔心女兒。

  想到前天的報紙,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忍不住推了推打呼嚕的丈夫:“望山,明下午有趟去杭城的車,你比完賽去杭城接清溪吧?這兩年都沒聽說火車被搶,咱們清溪一出門就撞上了,我越想越後怕。”

  徐望山迷迷糊糊,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抱住人道:“行,你叫人買票,我比完就去,睡吧。”

  林晚音這才放心。

  可就在林晚音快要睡熟的時候,院子裡的鎮宅公雞突然叫了起來,不是黎明打鳴,而是短促連續的驚叫。去年有黃鼠狼來偷雞,就是這樣的動靜,林晚音連忙推醒丈夫。

  徐望山最寶貴自家的大公雞,聽說黃鼠狼又來了,他衣服都沒穿,抄起桌子上的雞毛撣子就往外跑。林晚音想跟去看看,里側三歲的小女兒雲溪忽然醒了,哼唧著要去噓噓。林晚音沒辦法,抱起女兒去後面淨房。

  剛穿好鞋,外面“通”的一聲響,好像有什麼重物倒在了地上。

  林晚音心一緊,望著門口喊人:“望山?”

  雜亂沉重的腳步聲起,三個黑衣蒙面的男人鬼魅般闖了進來,林晚音雙腿一軟,抱著女兒就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嘶啞地喊丈夫的名字,雲溪害怕極了,哭著要阿爹。

  兩個蒙面人翻箱倒櫃搶劫財物,領頭的高壯男人走到渾身顫抖的林晚音面前,單膝蹲下去,用槍頭抬起林晚音的下巴,聲音粗啞地問:“秀城有錢老爺一堆,知道爺幾個為啥只挑你們家不?”

  林晚音哭得都快抽了,對丈夫生死的擔心,對她與孩子們的下場,她除了哭,就只能將小女兒緊緊護在懷裡。

  女人抽抽搭搭的,高壯男人笑了笑,站直身體道:“實話跟你說,那天搶火車的正是我大哥,我大哥他們死了,你說我該不該報仇?怎麼報仇啊,我翻來覆去的想,警局我打不過,那就拿車廂里的乘客出氣吧,好不容易查出名單,結果除了你們家,別的都他媽的惹不起!”

  說著,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

  林晚音抖得更厲害了,哭著哀求:“我給你錢!只要你們別殺人,我把家裡的錢全給……”

  話沒說完,被高壯男人攥住頭髮猛地一扯:“老子用你給?老子自己有手!要不是老子發過誓不殺女人孩子,今晚你們娘幾個都別想活!”

  林晚音一聽,不顧頭皮被扯得火辣辣的疼,絕望地叫了起來:“望山!望山……”

  高壯男人早有準備,抽出兩條帕子將娘倆的嘴都堵上了,再拎小雞似的將娘倆拎到了院子中。林晚音雙手雙腳被縛掙脫不得,借著慘澹的月色,一眼看見丈夫徐望山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脖子、胸膛都挨了刀!

  淚水決堤,她拼命嘶吼,喉嚨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最終卻只能被匪徒丟到地上,然後徒勞地看著另一個女兒玉溪與其他僕人一起,都被丟到了她身邊。匪徒們進進出出,翻出了徐家所有家當,臨走前,他們往徐家屋裡屋外倒了一桶桶汽油……

  轉眼之間,徐家老宅便燒成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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