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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風透進來,吹動書桌上的紙張,嘩啦作響,宣紙一角沒被壓好,被吹了起來,上面的狂草一氣呵成,竟是半闕《賀新郎》。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正壯士、悲歌未徹。

  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誰共我,醉明月?

  -

  昇平二年臘月初一,延和帝下詔廢黜太子,降懷鈺為遼王,駐守遼陽,經略遼東軍務,朝野大嘩。

  臘月初七,陸誠離京,與之同行的還有陸羨、懷芸夫婦,懷鈺也選擇在這一日啟程,帶著沈葭前往封地,京師士庶百姓自願相送,送行的隊伍綿延十里之遠。

  出了朝陽門,懷鈺騎在馬上,不知多少次回頭望去。

  沈葭坐在馬車裡,將他臉上的失落看得很清楚,她合上車窗,輕輕嘆了口氣,知道他是在等聖上來送他,只是他註定要失望了,聖上今日一整天都沒露面,怕是不會來了。

  正值嚴冬時節,天色陰沉,彤雲密布,雪下得越發緊,紛紛揚揚落個不停,一片冰天雪地的背景里,忽見一人披著大紅猩猩氈斗篷,朝他們氣喘吁吁地趕來,懷中抱著一卷明黃布軸,揮手喊道:「殿下,殿下,等一等……」

  懷鈺抬手叫停隊伍,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等人跑近,才認出那是高順。

  所有人都下了車或下了馬,以為是有聖旨駕到。

  高順卻制止他們:「不用,不用跪,這不是聖旨,是聖上單獨給王爺的。」

  懷鈺一愣,接過捲軸,問:「這是什麼?」

  「聖上說,您打開看了就知道,此去遼東,路遠天寒,奴婢就不耽誤王爺行程了,您和王妃多加保重,一路順風。」

  「多謝。」

  高順躬了躬身,挽著拂塵轉身離去。

  「是什麼?」

  沈葭走到他身邊問。

  懷鈺搖頭,解開系帶,展開一看,登時怔住。

  沈葭踮腳好奇看去,上面只有兩個楷體大字。

  思歸。

  眼淚剎那間奪眶而出,懷鈺抬起頭,遙望遠處的城樓,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可他知道,那個明黃的身影,此刻一定坐在輪椅上,目送著他離去。

  思歸,是他為他取的字,寄託了對他最殷切的希望。

  雛鳥總有一日要離巢,可他希望,這隻他一手養大的雄鷹,在追尋藍天的同時,不要忘了飛回來看看。

  -

  眾人花一下午趕路到了通州,在驛站歇了一晚,第二天早起一看,外面下了好大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運河也凍住了,岸邊蘆荻瑟瑟,草葉裹著白霜,連一隻飛鳥的影子也看不見。

  吃過早飯,將馬匹餵飽過後,眾人啟程上路。

  由於目的地各不同,陸誠等人去西北,謝翊帶著謝老夫人回金陵,懷鈺和沈葭去遼東,他們便預備在此處分別。

  「殿下,在想什麼?」

  陸誠披著大氅,坐在馬上,問正在發呆的懷鈺。

  兩人緩緩策馬而行,身後是女眷坐的馬車,還有陸誠進京時帶的三千虎豹營,他們正在暫時休整,陸羨穿過營地,逐一檢查馬匹、糧草狀況。

  懷鈺收回往後看的目光,眉心淺淺皺著,帶著一點憂慮和對未來的迷茫。

  「世叔,我怕我做不到像父王那樣好。」

  出發的時候,他在聖上面前許下豪言壯語,立誓不讓女真踏入中原一步,否則自刎謝罪,可萬一他做不到呢?雖然他從小聽著父親的英雄事跡長大,也立志成為他那樣的人,可理論與實際是有差距的,他不一定能夠做到。

  陸誠明白他在擔心什麼,微微笑道:「殿下,你父親也不是一開始就成為戰神的,你只要記住八個字。」

  「哪八個字?」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陸誠側過頭,對他道:「你父親在世時,常念叨的也就是這八個字,殿下,凡事只要盡力而為就可以了,興許有朝一日,你會像你父親那樣,建立起屬於自己的虎豹騎。」

  懷鈺神色一凜,胸中像被點燃了一團火,手腳都開始發熱。

  是啊,他自己的虎豹騎,父輩的英名也許永遠不可超越,但只要盡力而為,在史冊上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痕跡,也就不枉此生了。

  「父帥,」陸羨騎著馬過來,「可以出發了。」

  陸誠輕輕頷首,沖懷鈺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殿下,咱們就此別過罷。」

  「世叔,一路珍重。」

  陸誠拍拍他的肩,撥轉馬頭走了。

  懷鈺轉向陸羨,問:「懷芸呢?」

  「在跟王妃話別。」

  「過去看看。」

  -

  「今日一別,又不知要何時再見了。」

  馬車旁,懷芸拉著沈葭的手,依依不捨,灑淚相別。

  沈葭替她擦去腮上的淚珠,笑著安慰:「別哭,懷鈺跟我說了,等我們抽出空,就去西北看你和陸羨。」

  「那你們一定要來啊。」

  懷芸千叮萬囑,不知想到什麼,又破涕為笑:「說不定,到時不是我和駙馬兩個人,是三個人了。」

  沈葭愣了會兒,反應過來,又驚又喜,望向她的腹部:「真的?」

  「嗯,」懷芸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太醫說有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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