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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段路是象形花燈,有做成動物模樣的,也有花卉物件。

  有幾個空dàng有商販見fèngcha針擺著攤,賣提著的花燈,謝西槐走到一個小鋪子邊就不動,打量著那些小燈籠。

  “想要?”盛凜問他,沒有露出不給他買的意思。

  謝西槐伸出兩根手指,討花燈:“我想要兩個。”

  “你挑吧。”盛凜用下巴指了指。

  謝西槐差點以為盛凜被鬼附身了,不然怎麼竟對他如此好,難不成有什麼企圖,有企圖也是之後的事qíng了,他現在只管挑花燈。

  那小商販給謝西槐推薦了好幾個有莫州特色的花燈,謝西槐最後挑了兩個普通的花燈,都是橘紅色的紙殼,裡頭的蠟燭光透出來,他一手一個提著,花燈被夜風chuī得一晃一晃,燈裡頭兩點毛茸茸的暖光也一晃一晃,看起來很溫馨,也很可愛。

  謝西槐出門時急著要看花燈,走得匆忙,發冠也戴歪了,走了這麼久,頭甩來甩去,本便松垮的冠都快掉了。

  盛凜伸手一摘,就將謝西槐的發冠摘了,謝西槐的黑髮都散了下來,他轉頭瞪盛凜,臉看起來更尖更小了。

  “你gān什麼呀,”他的眼睛被幾根頭髮遮住了,埋怨了盛凜一句,把臉湊到盛凜面前,閉著眼道,“快快幫本世子把頭髮拿開。”

  盛凜伸手將那幾縷散發架到謝西槐耳後,謝西槐又提著花燈往前跑,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山歌,連隨著他眨眼而抖動的睫毛尖都顯得那麼快樂,沒有憂愁。

  謝西槐喜歡湊熱鬧,他本身就是熱熱鬧鬧的,嘴巴停不下來,小動作也多,走路的時候步伐輕快,不時回頭看盛凜一眼,叫他:“盛大俠,你快些走嘛。”

  熱鬧還是慢慢散去了,月上柳梢時,行人也各自回程,謝西槐的花燈熄了一隻,他把熄掉的燈塞給了盛凜,自己提著好的那隻到處晃。盛凜沒扣謝西槐小花,也沒提時候太晚要回客棧,只陪著謝西槐沿著護城河邊走。

  謝西槐走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對盛凜說:“今天好像在過年。”

  “往常過年就是這樣,整個王府都湊在一個圓台上吃飯聽戲,”謝西槐回想著,“父王愛聽那些君王江山的戲,聽得我和娘親直打瞌睡,戲過了一半,我和娘親就回院裡了,這時候我們才開始真的過年呢。”

  謝西槐和商靈住在寧王府北邊的一個大別院裡,寧王自己的院落都沒有這麼大,臨近過年時,商靈會差人將別院裝點得漂漂亮亮,等看了半場戲回去,就帶著謝西槐和院裡幾個親信的侍女一道烹鼎。

  別院的下人們都疼謝西槐疼得沒邊,謝西槐有被伺候慣了的少爺嬌氣,卻沒什麼少爺脾氣,他喜歡像在別院過年那樣,成日裡一大群熟識的人在一起談笑,大家都要讓著他,每天舒舒服服過著,平順地和喜歡的人在一道,過完一生。

  可是謝西槐的一生太短太短,他很快就要過完了。

  謝西槐現在說話不再等待盛凜接話了,只要盛凜在一旁聽著不打斷他,謝西槐一個人就能說很久,但這次他想起過年時的事qíng,沉默了片刻,才又繼續說話:“盛大俠,等你把我送到京城裡頭,你還走這條路回來嗎?”

  盛凜看著他,臉上的表qíng謝西槐也看不懂,只好執拗地又問盛凜:“走不走啊?”

  “什麼事,說吧。”盛凜敲敲謝西槐的腦袋,才道。

  謝西槐腸子直,自動把盛凜這句話理解成了“走”,還在心中想這盛凜真是愛裝酷,問他什麼問題,總也不能好好回答。

  可惜他還有求於盛凜,不能說這些砸場的話,他停了停,又軟聲請求盛凜:“你若是經過莫州,能替我買一個花燈帶給我娘親麼?我打聽過了,在客棧後有一家鋪子,一年到頭都有花燈賣的,就叫陳記燈鋪,替我買一個和這個燈一樣的。”

  他舉起手裡的燈,給盛凜看,燭光透過橘紅的紙燈籠殼子,溫柔地籠在謝西槐的臉上,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鼻尖微翹,有一個好看又俏皮的弧度。

  謝西槐的嘴唇微張著,要是盛凜不答應他,他還能說出一百句話來說動他。

  謝西槐像三月chūn風裡第一眼瞥見的桃花,他是最早的,也是最好的。

  “好嗎,盛凜?”謝西槐放下花燈,坐在護城河邊的石頭上,“就說我很喜歡,我送她的。”

  他等來等去也等不到盛凜回答他,覺得無聊了就又站起來往回走,走著走著累了,離客棧還有很遠,謝西槐倚著盛凜,掛在他身上走,他手裡的那個花燈也熄了,索xing把兩個花燈都丟了,沒臉沒皮地叫盛凜抱他走。

  沒想到盛凜還真的把他抱了起來,並扣除了他私自加給自己的兩朵小花。

  謝西槐縮在盛凜懷裡,心說和盛凜老相識了,到底還是有些感qíng在的,要是謝西林走累了要叫盛凜抱,不知道盛凜會不會抱。

  謝西槐在腦海中想出了謝西林要求盛凜抱他的場面,心中突然憤怒起來,這謝西林都二十多歲了,還要叫盛凜抱,那還要不要臉了。

  盛凜臉不紅氣不喘地抱著謝西槐走到客棧,把謝西槐被放回chuáng上,謝西槐扯著自己的衣裳解不開,盛凜上手幫他脫,兩人合力很久才把謝西槐給扒光。

  謝西槐換上了褻衣褻褲,爬到裡頭,打了幾個滾就睡著了。

  8.

  看完花燈,就沒有什麼藉口留在莫州了,又要馬不停蹄的趕路。

  謝西槐從早上從被窩裡挪出來,就開始唉聲嘆氣,他慢吞吞跟在盛凜後面,一會兒說“好幾天沒上馬車,我可能胖得擠不進去了”,等盛凜把他抱上馬車,替他拉開粗布帘子,他往裡張望了一番,又道:“這車看著都快散架了,本世子金貴身軀,皇上還在京城等我,真是不敢進去。”

  兩人僵持許久,謝西槐才不甘願地爬進去,抱著他的軟被,回頭對盛凜道:“被子cháo了,要是能回廂房曬曬就好了。”

  謝世子這些摻著私貨的話都是得不到回應的,馬車跑起來了,他只好問盛凜:“盛大俠,我們下一站去哪兒呢?今晚能在房裡睡覺麼?”

  莫州附近還是有幾個鄰城的,距離都不算遠,謝西槐特地問過小二,小二幫他算了算,依照馬車的速度,到寶昌府應當是未時,這個時候頗有些尷尬,不走呢盛凜必定覺得làng費時間,走呢,要趕到平州,再早也得過子時了。

  雖說謝西槐心中已認定又要在野外過夜了,還是禁不住想要探探盛凜的口風。

  “寶昌。”盛凜微微轉過頭和謝西槐說話。

  “那過寶昌之後呢?”謝西槐爬出去一些,臉快貼著盛凜的背,他就怕呆遠了聽不清盛凜說話,“我們睡到平州去麼?”

  盛凜言簡意賅,又不順著謝西槐重複第二遍,那這可是關係到晚上是睡chuáng還是睡地的事兒,半個字也不能錯過的。

  “你打聽的倒是清楚,”盛凜掃了他一眼,看著前頭的路道,“今晚睡在寶昌府。”

  謝西槐心中一顆大石頭都落地了,趴在盛凜肩上又是給他捏肩又想幫他駕馬車,腦袋在盛凜耳邊蹭來蹭去。最後盛凜不勝其煩,停下車把謝西槐趕回車裡,還責罰般打了一下謝西槐的屁股。

  謝西槐覺得盛凜老是把自己當小孩兒教訓,幸好邊上沒人在,否則他這世子面子往哪裡擱,一想就生氣,不禁恨恨瞪了那布帘子一眼。

  謝西槐昨夜睡得晚,早上也沒睡懶覺,坐著坐著就困了,不知什麼時候趴在軟被上睡了過去。

  他會了一會周公,在夢中與周公喝酒,大口吃ròu,控訴那兇惡的盛凜,周公先是與他同仇敵愾,痛罵盛凜,忽得天氣一變,晴空萬里突成yīn雨密布。周公向他大喝一聲:“不得對盛公子無理!”

  周公身後竄出幾丈白綾,朝謝西槐飛過來,倏地纏住了他,謝西槐在夢裡驚叫了一聲,抬手想掙脫這些瘮人的白綾,誰料白綾越纏越緊,謝西槐幾乎要不能呼吸。

  這捆縛感未免也太過真實了,謝西槐猛然睜眼,才發現是真的有東西纏著他的手臂和腰肢,他定睛一看,竟是一條手腕粗細的金色長蛇,蛇頭呈菱形,離著他的臉不過半尺遠,正嘶嘶吐著紅信子。謝西槐頭皮發麻,深吸了幾口氣,才驚惶失措地細聲叫外面的那人:“盛凜……”

  他以為還要再多叫幾聲,盛凜才會來看他,誰知只叫了兩句,馬車就停了下來。

  謝西槐嚇得眼淚盈在眼眶裡,望著帘子等盛凜撩開來。

  馬車停穩了,金色的蛇頭離他越來越近,謝西林都能看清蛇身上小塊小塊的鱗片了,他只好儘量緩慢地往後靠,背貼上馬車的木板時,車裡突然亮了,謝西槐和蛇同時轉向了光源,是盛凜。

  盛凜看了裡邊一眼,扶著簾的手頓了頓,小心地把帘子掛在門上,從馬鞍上拔出一柄他殺過兔子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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