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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決看著陳泊橋的臉,點了頭,陳泊橋便站直了,低聲與他說了再見,回落地鏡邊提起一個不知什麼時候送來的行李箱,走向玄關。

  坐在床里是看不見門的,章決擁著被子,細細地聽,他聽見陳泊橋的皮鞋底走到大理石面上的響動,再過了幾秒,又聽見很輕的「咔噠」聲。

  章決愣了一小陣,掀開被子,走到玄關,陳泊橋真的不在了。

  他有些猶豫地抬起手,碰了碰陳泊橋按過的門把手,想起昨晚接著電話開門時,陳泊橋將手撐在門鈴上,眼含笑意的樣子,又張開手掌,把門把握住,不過沒往下壓。

  畢竟門外也沒人在等了。

  陳泊橋離開不到十分鐘,章決的母親給他打電話了。

  「小決,」母親問他,「你起來了的話,過會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早午餐。」

  她說有祝先生一家,和另外一個家庭,穿休閒服便可,只是在酒店花園餐廳簡單地吃一吃、聊一聊。

  章決答應母親半小時後樓下見,他洗漱後,走到更衣間,打開行李箱,換了便服後,忽然想起一件事:這是他從泰獨立國回北美時拿的那個箱子,裝槍和刀的屏蔽盒還放在夾層里。

  鬼使神差地,章決重新蹲下去,找到了夾層的暗扣。

  他也說不清自己想幹什麼,但就是打開了第一個暗扣。

  暗扣是彈開的,仿佛壓了很厚的東西,有一個很大的向外的力,將它推開來,發出「砰」的一聲。

  章吃了一驚,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屏蔽盒和夾層厚度相符,照理不會把夾層頂成這樣,夾層里好像還有什麼別的東西。他又開了一個暗扣,夾層立刻斜了開來,翹起一個角。

  有一個軟軟的東西,從夾層的角邊緣滑了出來。

  章決盯著那個皺巴巴的綢質袋子看了好幾秒,抬手抓起來,拉開了絲帶,拿出了一件本來好好地放在泰獨立國安全屋衣櫃裡的禮物。

  他送給陳泊橋的玩偶貓。

  硬夾層太窄,貓的耳朵都被壓扁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暴力人士,才會把玩偶貓跟槍和刀一起,塞進行李箱的特製夾層。

  章決揉著貓玩偶的毛,拎住玩偶的一邊耳朵,把它提起來,想將耳朵重新弄蓬鬆,卻發現玩偶毛茸茸的肚皮上還黏了一張便簽紙。紙倒不太皺,只是也不再平整,便簽上的墨痕看上去像已經寫了一段時間,寫的字很簡單,「輕拿輕放,記得還我」,簽字陳泊橋。

  章決心裡想陳泊橋自己也根本沒輕拿輕放,竟然把玩偶塞到這種地方,果然並不珍惜。

  但他在更衣間坐了很久,想要把陳泊橋的玩偶弄得再好看一些,直到母親來電話,問他怎麼還不下去。

  章決和父母到花園餐廳時,其餘的人都已經坐在位置上了等他們了。

  這天陽光很好,餐廳中花香怡人,祝小姐穿著日常的衣服,化著淡妝,微笑地和章決打招呼。

  在場另一個家庭是一對章決昨晚見過的中年夫婦,其中丈夫叫作李修,是財政部的高官,父親的好友,太太和母親關係不錯。

  入座後,長輩們隨意聊些時事新聞,章決坐在祝小姐身邊,有些累,精神也不是很好,便喝水靜靜地聽他們說。

  要聊時事,不免會聊到亞聯盟和陳泊橋。章決看出來了,父親不大願意參與這個話題,不過也看出來,父親應該沒和母親說過。

  因為李太太說陳泊橋有教養,記性好,還拉著老同學一起拍照時,母親並沒有顯出不高興的神色,還附和著點了點頭。

  祝小姐性格活潑,也搭腔道:「看來傳說陳大校私生活簡單是真的,進場的時候還和我挽了挽手,後來全程都離我至少兩步遠。」

  章決覺得有些好笑,但父親的眼神朝他瞥過來,他便低下了頭。

  回到新獨立國後,父親不知為何,變得比從前更忙,但他在家從不提及工作,章決也不知他究竟在忙什麼。

  而陳泊橋亦然,他和章決通電話的時間改變了,常常是在亞聯盟時區的清晨五六點鐘,新獨立國的下午,仿佛只有在晨起時,才能擁有少許的私人時間,但不論幾點,都不過有過中斷。

  手術做完滿五十天時,章決回醫院複查,他母親陪他一塊兒,仍舊是何醫生做的接待。

  他先替章決將紗布摘了,章決便讓母親把後頸的疤拍給自己看。

  母親拿著章決的手機,站了半天不願拍,章決便用手指去碰,碰到長長的一道蜿蜒的疤,心中也沒有太大的不滿,只是想著要早點約整形醫生,然後重新收回了手。

  複查的流程和住院前相似,章決最近的身體沒有什麼異樣,心情還算放鬆。何醫生又帶著他去了超聲室,這次章決的母親也進來了,站在帘子外等。

  章決就像上次一樣,將褲子褪下來一些,躺上床,靜靜等何醫生將凝膠抹在他的小腹,用探頭抹勻,下壓。

  來到下腹部時,何醫生再一次停了下來。

  頓了幾秒,他開鬆了手,屏幕上的影像消失了,他看了章決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有些發白。

  接著,他又拿著探頭,繼續轉頭看著屏幕。

  冰冷的探頭在章決的下腹部慢慢碾過,轉動,何醫生盯著屏幕,良久沒有說話。

  「還沒好啊?」母親隔著帘子,輕輕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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