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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成澤向陳泊橋敬了一個軍禮,轉身向玄關走去,餘光見章決也轉了身,要向門口來。

  「等等。」陳泊橋突然出聲道。

  崔成澤反射性地轉頭,又立刻意識到陳泊橋不是叫在叫自己。

  陳泊橋十分強勢地拽著章決的手臂,把章決拉到懷裡,低頭和他接吻。

  吻得並不激烈,崔成澤移開了眼,通話那邊的裴述也沒出聲。

  不多時,陳泊橋鬆開了章決,貼在章決的耳旁,說了一句崔成澤聽不見的話,而後鬆開了他,往後退了一步,恢復了往日溫和的模樣,耐心地目送他們走。

  崔成澤和章決一路無話地進了電梯,下了樓,他們重刷了房卡,來到十一樓的甲板陽台海景套房。

  房間有一百多平,很大的落地窗和甲板陽台,夕陽透過被海風吹得飄起來的紗窗簾,照在上了清漆的木地板上。

  崔成澤叫了兩份晚餐來房間,章決幾乎一口都沒動,蜷著腿坐在沙發上,一直坐到凌晨。

  午夜時分,套房的客廳只留了一盞很暗的落地燈,陽台的門開著。

  他們聽見了很多客人沒聽見的直升機機翼扇動的聲音,看見火光,消音槍的悶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一切歸於平靜後,崔成澤猶豫了幾分鐘,打開了燈,或許燈光太亮,章決動了動,用手捂住了臉。

  那雙手很白,細長,青色的血管沿著手背向上蔓延,像一幅色調冰冷的,畫面壓抑的寫生。

  郵輪又重新調轉了航向,如一柄新鑄的利斧,劈開翻滾著泡沫與波浪的深藍色海面,迎著泛白的東方天空,一往無前地向北美行進。

  第三十四章

  是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東九區時間凌晨三點,一位乘坐郵輪休假的泰獨立國記者在甲板上,冒著風險偷錄了亞聯盟軍人凌晨登錄郵輪、逮捕陳泊橋的視頻,上傳至網絡,引起軒然大波。

  而這艘從南澳港口出發,繞行經泰獨立國,前往北美的萬噸級豪華郵輪,在接下來的十二天中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為了安撫人心,郵輪公司發布了道歉聲明,由郵輪總裁親自對郵輪進行廣播道歉,承諾船隻將繼續航行至北美,不會返航,也承諾而上岸後將有具體的賠償措施出台。

  處於風暴中心的客人們經過兩三天的慌亂期,又在船上跨了一個熱鬧的年。

  跨年的這一天夜裡,章決和崔成澤待在套房沒下去。

  零點交接時分,公共甲板上的讀秒聲衝過套房陽台的玻璃門,直直傳入他們的耳朵,人群如狂歡一般,從十數到一,新年開始的那一秒,郵輪在船頂放了煙花。

  煙花炸開的嘭嘭響聲,落地窗外地板和欄杆上反射的焰火彩光,預示一年的結束,與下一年的開始。

  崔成澤和章決在同一間套房共度了將近兩周。

  客廳的電視二十四小時開著,大多數時間都調在新聞台不換,崔成澤懷疑章決房裡的電視機也是相同,因為他經過章決房間時,也曽隔著門聽見和客廳電視同樣的聲音。

  章決不抽菸不喝酒,每天早晨六點左右起床,上樓游泳。

  他吃完早餐回來,打開套房的門的時間幾乎都是八點整,準時到令在部隊裡待了不少年數的崔成澤都覺得他對自己太苛刻。

  章決話很少,語速微微有些慢,雖然表面看人有些冷淡,但相處一段時間後,便很容易能察覺出章決只是內向,不是傲慢。

  到了飯點,章決有時會和崔成澤一塊兒下樓找家餐廳吃飯,有時叫餐,其餘時間幾乎都待在房裡或客廳,捧著手持電腦,不知在看什麼。

  章決和外界聯繫很少,但若接到電話,不會避開崔成澤。

  他每天都和一個人名叫「嘉熙」的人通電話,在嘉熙的逼問下,像寫流水帳日記一樣訴說每一日的行程,少數時候會笑一笑,不過沒有提過陳泊橋。

  根據崔成澤的判斷,章決接的電話中有兩三個,來自他的父母。

  看章決接電話的模樣,崔成澤覺得他的父母好似發了很大的脾氣。

  章決會耐心聽很久,然後盤腿坐在沙發上,很無奈地低聲說些像「我也沒有想到」、「我再想想辦法」之類的話。

  說實話,崔成澤覺得雖然章決聽上去誠懇,其實有點敷衍。

  章決的生活太有規律,除了陳泊橋離開那天,有少許情緒外露之外,一直都很冷靜,以至於崔成澤在某天凌晨走出房間倒水,撞見在客廳睡著的章決之前,都不清楚陳大校說的章決對自己「不上心」指什麼。

  這天夜裡章決原本很早就回房間了,不知為什麼又出來了。

  他沒開燈,蓋著一條薄毯子,躺在沙發上,電視的音量調得很小,點播了一部泰獨立國的黑白歌舞電影,電影已經接近尾聲。

  崔成澤走近了,才發現章決睡著了,很安靜地閉著眼,蜷在沙發上。

  章決很高,躺在沙發上的姿勢看上去不怎麼舒服,曲著腿,弓著腰,嘴唇緊緊抿著,有種古板和固執。

  電視機屏是客廳唯一的光源,冷色調的光隨著電影裡的場景切換,明明暗暗地照著章決,他的右手從沙發上垂下來,手背貼著地板,松松握著。

  客廳里溫度低,章決蓋的毯子太薄,容易感冒,崔成澤便開了玄關的燈,走回去,俯身輕輕推了他一下:「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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