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面前是誰
可她的話並沒有讓人放心多少，反倒引起了新的焦慮。
「江隊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萬一要是醒不過來會怎樣？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醫生你要想想辦法？江隊不能變成植物人呀。」
一個個問題拋出來，砸得付雪七葷八素，可治療結果又豈是他們醫生能夠隨意掌控的。醫生又不是神仙，不能掐指一算就告訴你他哪天能醒，而且她心裡比他們任何一個都更焦慮。
她已經兩三天沒怎麼合過眼了，每天夜裡她都守在江曉峰的病床前，她不敢把他交給別人，姜妮勸過她幾次，她也只是搖頭。白天她是堅強能幹的付醫生，應付著來自各方的壓力與質詢，只有晚上獨自面對他時，她才是那個深愛著她的女孩付雪。
只有夜靜無人之時，她才敢直面自己的內心。
她坐在他面前握著他的手，那手指骨節分明，掌心帶著薄繭，她記得那手指撫過身體帶來的顫慄感覺，那是她無比懷念與眷戀的感覺。他現在離她這樣近，近得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在生死面前她所有的堅持都是多餘的。
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難道她一定要等到意外來臨時，才去後悔沒有好好珍惜他們能在一起的時光。她一遍遍地告訴他，她好想他，告訴他，只要他能醒來，她什麼都不計較了。什麼父母反對，什麼驕傲自尊，她都不在乎了，只要他還願意，他們就在一起。
從他入院到現在她一直沒有哭過，他不醒她哭給誰看呢，她要把她的力氣留著救他，等他醒來攬她入懷，那時她一定哭個痛快。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付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夜裡她竟然握著江曉峰的手睡著了。她急忙站起身，檢查了一下身邊的人，一切正常，江曉峰在晨光里平穩地呼吸著。她伸手撫平他微皺的眉心，他的眉毛濃黑斜伸向鬢角，襯得他的臉分外英俊，他的嘴角向上微微翹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他是笑著的。
早安，曉峰，晚點再來看你。
付雪戀戀不捨地離開病房，她並不止江曉峰一個病人，做為醫生她有她的責任。她沒有注意到走廊的拐角處，吳桐正滿懷幽怨地看著她。
吳桐這幾天白天都耗在醫院裡，吳局體諒她的心情也沒有過多責難她，他知道江曉峰一天不好，吳桐就一天不能安心工作，只是要求晚上她必須回家，醫院裡有專業的醫生護士用不著她。
其實他是擔心一個女孩子沒日沒夜地和一個男人呆在一起影響不好，如果他們真的是情侶也就罷了。吳桐倒是一門心思在江曉峰身上，可江曉峰呢，即使沒有付雪，他會愛上吳桐嗎？吳局對此不能確定，他不得不為女兒考慮，搞得天下皆知女兒喜歡江曉峰了，萬一不成，那吳桐以後還能嫁得出去嘛。
吳桐這兩天都是一早就過來醫院，看到從江曉峰病房裡走出來的付雪，她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治療時間也就罷了，可現在明明不是治療時間，她為什麼還要呆在他的病房裡，都分手了為什麼還要賴著他。
戀愛中的女人眼睛都蒙上了一層霧看不清眼前的形勢，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江曉峰對付雪的感情，他們兩人根本就是余情未了，只有她固執地堅守著他們分手的事實。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已經喜歡了江曉峰那麼多年，在她眼裡，付雪才是那個後來的、橫刀奪愛的人。
曉峰哥是她的，只要她有足夠的耐心，總有一天他會是她的，她一直堅信。
她把窗戶打開一條縫，讓新鮮空氣透進來，今天沒有風，陽光也很好，即使開窗也不用擔心凍到他，而且她覺得江曉峰今天的面色似乎好了很多，隱隱透出一點血色，不似前兩天那樣蒼白，或許他很快就能醒了。
病床邊擺著一把椅子，她本想坐下卻又覺得那把椅子肯定剛才被付雪坐過了，她才不要坐付雪坐過的椅子。她恨恨地把椅子踢到一邊，椅子倒地的聲音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捂著心口回頭看了一眼，江曉峰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她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把椅子放到牆邊，又另外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邊，這才安心坐了下來。江曉峰鼻樑高挺，輪廓分明，她怎麼也看不厭，尤其是江曉峰的眼睛，清澈如一泓山泉，那是她最迷戀的地方。
她嘆了一口氣，把頭靠近江曉峰的心口，去聽他的心跳聲，那跳動似乎比昨日強了少許。她聞到他身上的男子氣息，還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忽然覺得自己現在這個姿勢有點曖昧，好像她正趴在他身上，一隻手還攬著他的腰。
不管了，她索性把身子伏低，攬著他腰的手又緊了緊，至少這一刻他是屬於她的。
她感到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她的頭上，那應該是一隻手，它正輕輕地極其溫柔地摸著她的秀髮，就像是小時候她在父親膝下承歡，父親總會這樣疼愛地摸摸她的頭。她本能地蹭了蹭那隻手，倏然她的眼睛睜大了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她看到江曉峰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江曉峰雖然這兩天一直在昏睡著，但他對外界並非全無感知，他只是不能動也不能睜眼。他知道很多時候付雪就在他旁邊，他這個樣子她一定著急了，他想拉著她的手告訴她他沒事，讓她放心，可他動不了。
他聽到她跟自己說了很多話，她有多久沒有這樣跟他說話了，雖然沒法完全聽清她說了些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親近，還有她最後說的那一句，是說願意和他在一起了嘛？他一直掙扎著想要醒來，他要親口問問她，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聽到開窗的聲音，有風吹進房裡，他感到有人趴在他身上摟住了他的腰，是付雪嗎？好想抱抱她。
首先恢復知覺的是他的手指，他發覺自己的手指可以動了，他試著慢慢抬起手一點一點地往上移，好想摸摸她的頭，半晌他驚喜地發現自己做到了，滑潤的秀髮就在他的指尖下流連。
他微微睜開雙眼，眼前的景物並不清晰，他只看到一張輪廓模糊的臉。
」你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隨即他聽到她輕輕的抽泣聲。
他憑感覺摸到她的臉，那上面正不斷有水珠滴落下來，那是她的眼淚，一顆顆砸在他的心上，好疼。
「我沒事，你別哭。」他聽到自己微微沙啞的聲音，「我想確認一下，你說的是真的嘛，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他的手忽然被人攥緊了，一個含糊不清但卻興奮莫名的聲音回答他。
似乎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砸在地板上發出「咣」的聲響，他看到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對著另一個人說著，「付醫生，你沒事吧？」
付醫生，哪個付醫生？第一醫院只有一個付醫生，門口的那人如果是付雪，那他面前的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