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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乃忠孝之人,斷不會辜負母妃替他保下的這條命,卻也只是如此這般,苟且殘生。

  直至那人策馬出現在自己面前,對他說出了這番話。

  可接得住……

  那一剎那,他的五臟六腑都像被熊熊烈火點燃。

  裴大人說得對,憑什麼?

  憑什麼把這一切的過錯算在母妃頭上?算在他頭上?

  母妃以命換命,當真忍心她的孩兒餘生如同鼠輩,苟活在惶惶不可終日中麼?

  四皇子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他原本就已經不是皇室血脈了,至於生父是漢人,亦或胡人又如何?

  只要他對得起這天下黎民,對得起大慶每一寸山河,又有誰來討伐他?

  四皇子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陶大人言笑了,我乃父皇四子,母妃乃淑妃沈氏,還請陶大人……莫要在此妖言惑眾!」

  他倏然睜開眼,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陶知禾!

  陶知禾被他看得往後退了半步,手指顫抖指著他:「你——」

  大殿瞬間陷入劍拔弩張的氛圍中。

  陶知禾鬍鬚發顫,看著裴時清道:「懷淵!為師當年支持你為謝家平冤,是要你肅清宵小,以告忠魂!不是要你引狼入室,毀我漢室江山!」

  裴時清面上恭恭敬敬,語氣卻發冷:「老師,四皇子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乃陛下與淑妃之子,自幼得陛下教導,朝廷內外誰人不知?」

  「你!」陶知禾氣得往後踉蹌半步,被陸辰遠和棠墨晚扶住。

  棠墨晚皺著眉說:「裴大人,陶大人這也是為了您好……」

  裴時清掃他一眼:「還未來得及問,棠兄為何會在此處?」

  棠墨晚臉上浮現出不自然之色,他摸了下鼻子,看向陸辰遠。

  陸辰遠坦然道:「裴大人,陶大人言之有理,還請裴大人……仔細考慮考慮。」

  裴時清便笑了:「小陸大人辛苦了,此前與皇后虛與委蛇,假裝叛降忠義軍,如今周氏和徐賊俱已伏誅,待之後論罰賞功,還得好好褒獎小陸大人,您說是不是,老師?」

  裴時清看向陶知禾。

  陶知禾看著自己的愛徒,冷哼一聲。

  陸辰遠眉眼微動。

  他這些日子的確是在與皇后虛與委蛇,背了不少罵名。

  昔日朝中同僚俱都以為他已經成為皇后的堂下客,實際上,他卻是早早聯繫了陶知禾,與陶黨裡應外合,擔任著一個「細作」的位置。

  陶知禾乃是出了名的眼裡揉不得沙子。

  當初他寫信投誠,是冒著被皇后這邊發現的風險,將四皇子的身世捅破,才得了見陶知禾一面的機會。

  原本陶知禾對他是不算信任的,這位門生遍地的清流砥柱用他銳利的眼看著自己:「原以為陸大人也要做佞臣。」

  陸辰遠朝他抱拳行禮:「下官不敢,望雲不圖飛黃騰達,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民。」

  陶知禾笑道:「好一個俯不怍於民,陸大人既有心,那陶某也不會辜負,這段時間……還要委屈你了。」

  如今被裴時清這番話一說,倒像是他別有所圖,故而才投誠陶知禾。

  只在言語之中,便不動聲色離間他與陶大人的關係,這謝家世子,好毒一張嘴。

  但想到自己所為……陸辰遠的眸光黯淡下去。

  若論卑劣,恐怕他才是最卑劣的那一個。

  思緒紛繁,陸辰遠沒有開口反駁,只淡淡笑了下。

  裴時清看著他,微微眯了眯眼。

  陶知禾拂了拂衣袖,語重心長對裴時清說:「懷淵,我素來知你秉性,你乃心懷蒼生之人,茲事體大,四皇子繼位實在是不合適,聽老師的話,不要胡鬧了。」

  四皇子肉眼可見地再度緊張起來,只是這一次,他麵皮緊繃,眼神卻依然堅定。

  他如今已是一無所有,若是賭輸了……左右也不過就一條命而已。

  裴時清笑著道:「老師既然了解我,便應該明白,學生絕非戲言。」

  「懷淵!」陶知禾怒道:「你……別逼老師。」

  裴時清朝他行禮:「恕學生無禮。」

  他直起身子,眼眸中渡了一層寒冰:「來人,將幾位大人請下去。」

  「且慢!」陶知禾忽然開口。

  裴時清眼皮忽地一跳。

  陶知禾閉了閉眼:「懷淵,你若還在意你那徒兒……便不要與老師作對。」

  此話一出,棠墨晚率先低下頭去,陸辰遠也隨之別開視線。

  裴時清將他們的反應收之於眼底,周身氣息瞬間變得陰鬱可怖。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發問:「她現在在何處。」

  陶知禾哼了一聲:「你莫要一意孤行,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自然會將她還給你。」

  裴時清一言不發立在原地,但眼尾卻泛出詭異的紅來。

  長公主見氣氛僵得厲害,連忙打圓場道:「裴大人,陶大人哪會對棠姑娘做什麼……叫本宮看來,我這幾個皇侄個個都是才高八斗,哪個都做得了皇帝。」

  「陶大人,是吧?」長公主朝著陶知禾使眼色。

  然而對方只是沉著一張臉,並沒有接她的話。

  長公主麵皮抖了抖,恨得牙癢。

  陶知禾這老東西,一貫端著一副清高的蠢樣子,她以前便看不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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