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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我收到這個消息,準備了一套茶具和花茶,再次拜訪。

  門有一絲縫隙,我看到李洹載確實下床了。花瓶被他放在陽台邊接受日光,落地窗開著,他站在室內的陰涼里,望著窗外出神。

  「我可以進來嗎?」我端著餐盤,叩門,問著。

  「你是醫生,你一直都有權利隨時進來,不需要問我。」

  他背對著我,淡然說著。

  我第一次聽到他開口說話,聲音略嘶啞,許久不說話,也不進食,這是很自然的反應。

  花在太陽下,曬得很好。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在茶几上放下我的水壺,動作很慢,因為斟酌著要不要開口試探,他現在的認知進展到什麼程度。卻沒想到他先開了口:「我還在魔都嗎?」

  「嗯,這裡是西三環外。」我拿毫不客氣打開熱水壺,注水,等著泡茶。

  熱水壺燒水,轟隆隆隆。

  李洹載揉了揉臉,深呼吸著,自言自語:「很近……去看看?車……」

  他似乎完全忘了我也在這,說完就開始籌謀。

  離什麼很近,他想看什麼?

  車是不可能了,他來的時候,只有劉姿留下的包,裡面應該不會有車鑰匙,更無論是車。

  所以他對我說這句話,我一點都不意外:「你住在這裡嗎?」

  「不,這只是我的工作地點。」

  「你怎麼上下班?」

  「開車,車是租的。」

  「你能載我去一個地方嗎?不會待很久,你下班前一定回來了。」

  我好笑地看著他。

  沒有得到回音,李洹載才看向我,面帶疑惑:「如果你不願意,拒絕我就好。」

  「現在是你有求於我,所以你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才會考慮,帶不帶你出去。」

  水開了,我把它倒進茶壺裡,洗茶,倒水,再次注入,玫瑰花茶展開,我慢慢把它們倒進杯子裡。

  李洹載考慮完畢,雙手抱臂,靠在牆邊:「你問吧。」

  「你想去哪?」

  「南三環有一個在開發的文創園。」

  「為什麼特意過去?我記得你的公司在市中心,你家也是。」

  李洹載沉默一陣才回答:「吳樾那裡。」

  「你從哪得知他在那的呢?」

  「我雇了一個保鏢,安插在他身邊,他會不定期跟我報告工作情況,我是這樣知道的。」

  「劉姿知道你雇保鏢的事嗎?」

  「知道。」

  「她沒有試圖阻止你?」

  「但我還是雇了。」李洹載開始不耐煩,「你到底還有多少問題?這跟我拜託你的事有什麼關係?」

  終於有情緒波動了,這才是真的開始。

  我笑起來:「說真的,你沒回答我之前,我考慮帶你出去的可能性尚且有八成,因為你生活不能自理,還在打營養針,帶你出去有利於散心。但現在,我不帶你出去的可能性,是九成。」

  「浪費彼此時間好玩嗎?」

  「知道我為什麼不帶你出去嗎?」

  李洹載的表情冷峻極了,或者說,他開始厭惡我。

  我慢慢回答:「失戀、恢復需要時間,都可以理解。但你居然安排人盯著吳樾。現在開始,你需要向我證明,你不會傷害吳樾。在你證明之前,我會禁止你的任何出門安排。別試圖跟安保打架,他們都是專業的。我應該說得足夠明確了吧?」

  李洹載的手放了下來,垂在身側,他錯愕地看著我。

  我喝完我的茶,收好杯子之前,他再也沒有說什麼。

  於是我退出門去,對他的房間加強安保監護,囑咐護士安排正常的一日三餐。

  下一次,該去諮詢室見面了。

  毫無疑問。

  控制行為往往伴隨傷害。

  語言,辱罵,肢體,軟暴力,暴力……或者更多,限制人身自由。

  失控的種種行為背後,一念之差,就會讓愛變成恨,擴大愛不得的傷口,成為暴力的源頭。

  李洹載雇保鏢,保護吳樾,沒有告知吳樾,本身也可以說是一種限制人身自由。

  我從李洹載的錯愕中看出,他並不是想傷害他,但誰知道呢。

  如果他不從根源上正視自己,並準備好新生活,那他永遠走不出來。吳樾永遠處在一種被盯梢的風險之中,他永遠知道他在哪,趁他不防備的時候,想做什麼事都可以。

  這觸發了犯罪條件的前兆。

  4.

  又過了三天,我驅車抵達辦公室,跟助理核對今日候診名單的時候,助理告訴我,李洹載是第一個。

  我看了時間,他是那天立刻告知護士要預約的,然而最近我有空的時間段是現在,於是他只好等了三天。

  有點好笑。

  其實留院查看的只有他一個,他可以隨時找我。

  護士向我報告:「這幾天他一日三餐都按時吃了,吃得不多,但是逐步開始自理了。」

  反饋在他進門時得到驗證:他穿著寬鬆的棉打底衫和運動褲,趿拉著拖鞋,神情比起前兩次見面鬆弛很多,重要的是,他剃了鬍子,儘管眼神依舊疲憊,但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穿著住院服來見我也不是不可以,或許在他看來略失禮貌。

  總而言之,這是適合深入聊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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