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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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樂游出劍,疾刺對方臉門。

  和尚看著肥大,可身形輕盈,輕功相當不錯。其不用武器,赤手空拳,但拳勁兇猛,隱隱有風雷之聲。

  只鬥了數個回合,顧樂游便落於下風,顯得左支右絀了。

  陳晉踏步上前,嗤的一劍,刺的正是和尚的心間。

  胖大和尚吃一驚,但覺得這一劍凝聚著一種劍勢,竟讓他覺得避無可避,只能急步後退,這才堪堪躲開。

  陳晉出手,即刻逆轉戰局,顧樂游鬆口氣,並沒有與陳晉聯手,免得說以多打少,壞了江湖規矩。

  最主要的還是,陳晉一人足矣。

  陳晉繼續踏步,依然一招刺劍式。

  和尚無法招架,唯有飛身退後,口中驚叫道:「閣下劍法成勢,已是劍道宗師,你到底是誰?」

  陳晉不答,便要出第三劍。

  那和尚見狀,很乾脆地轉身,沒命逃遁而去。

  顧樂游笑罵一聲:「這禿驢,跑得真快。」

  兩人沒有追趕,繼續往城裡走,確認無人跟蹤後回到宅院,這時天已經開始亮了。

  小倩醒來,開始忙活早飯。

  陳晉與顧樂游坐在一起,談起江湖上的各種人事,算是一個補充了解。

  吃過早飯後,顧樂游要回出雲觀了,陳晉交給他一個小瓷瓶,瓶內裝著一指甲蓋的金身粉末。有了這些,可以摻出一大包香灰了。

  不過顧樂游在近期內可不會拌香灰拿去賣,一來擔心再被那和尚盯上,會出現麻煩。禿驢做事,向來十分執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二來嘛,其實他覺得拌香灰賣有些暴殄天物,不如留著,說不定能發揮大用。

  陳晉昨夜那樣做,是在急需錢的情況下,賣香灰好變現。而且,他擁有一整個金身,挑出一兩指甲蓋不會心疼。

  目送道士離開,陳晉回到屋內。

  小倩問:「公子,你沒事吧,我看你有些疲倦。」

  陳晉回答:「可能是累著了。」

  小倩睜著眼睛看他,臉色頗有些擔憂:她知道公子是修行中人,修為不淺,就算好幾天不睡覺也不會覺得累。

  陳晉伸手去撫摸著她的長髮,微笑道:「沒事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去修煉吧,不要來我這。」

  被他摸著,少女臉頰有些羞意的泛紅。

  進入房間,陳晉和衣躺下,他知道自己的「累」從何來,與休息無關。

  事情終須要去面對,去解決的,壓不住,逃不開。

  他曾避而不見,也曾仗劍刺探,還曾文過飾非……

  到了現在,終於有了一個較為坦然的心態。

  那麼,就開始吧。

  打定主意,起身坐到書案前,從壺天裡拿出精細瓷瓶,然後又取出七星寶硯。

  打開瓶塞,往寶硯里傾倒金粉。

  足足小半,堆積在那裡,看上去金光燦爛,美輪美奐。

  陳晉有些心疼地往瓶內瞧了瞧,頓時想起顧樂游的口頭禪:多乎哉?不多矣……

  佛像金身,這絕對是釋家頂尖的寶物之一,所以那和尚才想著要「殺人越貨」。

  對方一身武藝非凡,很可能還修有禪術,應該是出身某座大寺。

  若非如此,陳晉早把人留下了。

  佛身金粉,可遇不可求,現在一下子要用那麼多,怎不心疼?

  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不捨得的了。

  塞好瓶蓋,放好瓶子,隨後往七星寶硯里注水。

  這其實就等於研墨,只是把墨塊換成了金粉。

  本來小倩最喜歡做這事,但用的是金身,會對少女產生震懾影響,所以陳晉自己上手來做。

  一會之後,金粉與清水糅合,成為光澤明亮的金汁。

  他稍稍鬆口氣,把紙張鋪開,凝神以對,這才提筆蘸金汁,在紙上寫字。

  這寫出來的,堪稱真正的金字,金彩耀眼,有一種奪目的色澤。

  別的不說,光是把這字拿出去賣,都能賣得一大筆錢回來。

  屋外,小倩燒好了水,本要端進來給陳晉沏茶,剛走到房門,猛地感受到一股沛然的氣息,煌然威嚴,猶如當頭棒喝。

  少女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臉色大變。她的背部驀然炙熱起來,有黑霧瀰漫而出。

  「吱吱!」

  靈猴小聖發現了異常,飛快攀爬到屋樑上,嘴裡焦急地叫喚著。

  但見小倩背後,一團黑雲凝成,隱約探出一張面孔來。由於黑雲繚繞,一時間看不清面孔的樣子,只見一雙猩紅的眸子分外妖異。

  少女心頭一跳,人迅速往後飄走,退回自己的房間,把水壺放下,盤膝而坐,雙手快速捏成法訣,最後竟結成個佛印。看上去,面龐如玉,有一種聖潔的意味。

  人面佛印,與背後的黑雲鬼魅,形成強烈的對比。

  隨著小倩嘴裡念念有詞,黑雲漸漸消散,猩紅眸子的面孔開始隱退,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白骨架子。

  又過了一陣,所有異樣盡皆收斂不見。

  小倩頓時癱軟倒下,渾身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被汗水濕透了:

  「公子在房內做什麼?怎有如此磅礴威嚴的佛相禪意?」

  她一顆心忍不住砰砰狂跳:好在修煉了《白骨無相大自在法咒》,有了這一層釋家基礎,否則的話,被那佛意相激,娘姆即刻便要破體而出了。

  娘姆出世,必成大禍,而小倩本身,也會因此而死去。

  其實發生這種意外,也是怪她自己。之前陳晉已經說過,讓她不要過去的了。但小倩放心不下,準備送點熱水去,這才出了問題。

  腳步聲響,正是陳晉過來了:「小倩,你這是?」

  小倩掙扎著坐起:「公子,你房內的佛相禪意是怎麼回事?」

  陳晉立刻明白過來了,歉意地道:「我也沒想到會有這般威能,你沒事吧?」

  伸手把她攙扶起來,發現少女的身子軟得像麵條似的。

  小倩躺在床上,大口喘氣:「我倒沒什麼事……好像還得了些好處,對法咒有了新的感悟和認識。」

  陳晉:「……」

  這算歪打正著?又或者說「富貴險中求」?

  倒能理解,正如以前他幫丘不嫁渡過雷劫,陰神遭受雷霆洗禮,兇險之餘,又蘊含著巨大的收益。

  不過這種事有一定的偶然性,並非刻意去做的。

  小倩沒有大礙,很快就沉沉睡去。

  見她滿頭大汗,陳晉用熱水濕了毛巾,幫其拭擦了臉面,她身子也是濕的,卻不能下手,只能靠杯子捂幹了。

  出到外面,小聖一溜煙跑來,雙爪比劃個不停,向陳晉訴說它看到的一切,形容得十分恐怖。

  小猴有靈,能見常人所不見,它早發覺小倩的陰煞氣息,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娘姆,受驚不小。

  陳晉摸了摸它腦袋:「知道了,你到外面巡邏把風去,別呆在屋子裡。」

  「吱吱!」

  小聖很聽話地跑出去了。

  回到房間,陳晉重新坐下,打量著書案上擺放著的三個金字,露出滿意的神色。

  書法作品,不但要講究形體,更注重其中的精氣神。

  用金粉寫出來的三字,已經不算是書法作品,從某種程度上看,儼然已躋身法器的範疇,堪稱頂級的字。

  這樣的字寫出來當然不是用來擺設和收藏,而是有著大用。

  首先,可用來觀想。

  陳晉知道觀想感應是根本法門之一,作用廣泛,稱得上「無物不可觀想」,然而又得講究「非禮勿視」。

  但他親筆寫出來的書法自然符合「禮」的。

  說到觀想,陳晉不禁想起朝陽觀的《朝陽真火觀想燈神法》,此法觀想的對象是太陽。

  太陽乃神物,常人莫說觀想,就是對視幾眼都會感到刺眼受不了。

  由此可知此法不凡。

  法門玄妙,具體怎麼修行陳晉這個外人自不懂得,只知道當修煉有成,凝聚出真火,能燒焚世間一切。

  他就想著,如果用真火來燒內景觀的文廟苔絲和污漬,是不是就一把火燒個乾淨了?

  這應當是可行的。

  問題是陳晉沒有真火,想要火,就得尋個厲害的高人入宮來,用火來幫忙燒。

  以朝陽觀的地位和實力,觀中自然不乏修道第三境以上的修士。

  但姑且不說人家肯不肯幫忙,就算願意,陳晉也不敢輕易答應給別人入宮來。

  內景觀,代表著一個人最為核心和私隱的秘密之地,豈能容人隨便出入的?

  一旦開放,而對方心存惡念的話,簡直等於開門揖盜,把自己性命拱手相送給別人了。

  此為大忌。

  蘇孝文不同,他是陳晉的老師,又是陰魂狀態,他不是闖入,不是侵入,而是完全的依附。日後具備條件的話,將會成為陳晉文廟的一尊祠靈。

  既然不能請外人出手幫忙,陳晉只得靠自己,但《三立經》是沒有「火」的。

  所以去哪裡找「火」?

  道家有真火,釋家有業火,只需得其一,他很快就想到了佛相金身之上。

  金佛惡靈已滅,只留下一尊純粹的金身,此身不凡,能鎮邪滅惡,鬼神辟易。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中,陳晉碰到陰邪之類,若是己身無法對付的話,大可亮出金身來,就能把對方擺平了。

  所以說,把金身放在壺天裡,等於是一張底牌。

  至今為止,他還沒有動用過這張底牌。

  牌好不好用,往往需要因地制宜,陳晉出問題的是內景觀,這就顯得矛盾了。

  金身實物是不能進入泥丸宮的,除非觀想感應,化作映像進來。

  陳晉可以對之進行觀想,可觀想之後就不對了,他的根基為文廟,卻去觀想釋家金身,這種行為的性質存在路線問題,並很可能造成激烈的矛盾衝突,從而使得後果嚴重。

  也許在上古時代,有大能仙人能兩家兼修,甚至三家一起來,但這對陳晉來說很不現實。

  因此,此路不通。

  這些時日來,他一直在想其他的方法來解決,拖延至今,始終不得要領。

  雖然惡意的蔓延已經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不會再擴散,也不會再惡化,但問題依然存在著,無時無刻在影響著他的精神面貌,使他容易感到疲累,尤其是跟人動手過後。如果動用了元神道法,阻滯妨礙更深。

  這讓陳晉感到很不爽快,有種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

  經過上一次的刺探,他確定江州文廟出了問題,但那個問題是目前的自己根本無法去面對解決的,硬要去對付,無異於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

  陳晉唯有掃乾淨自家的門前雪,做好自己再說。

  不要小瞧了「各人自掃門前雪」,芸芸眾生,若是人人能做到這一步,便已是人間太平。

  面對文廟遭受的侵蝕,陳晉有一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神劍削不掉,文氣神韻刷不乾淨,根源在於,此為禍起蕭牆,屬於內部的自身問題。

  內部矛盾,總是最難解決的。往往需要引入外力來,打破常態,才能恢復正常。

  折騰了許久後,陳晉霍然發現,還得在金身上想辦法,做文章。

  既然文廟與釋家金身存在根本對立,那如果金身的形態發生了改變,已不復存在了呢?

  實際上,那金身已被磨碎成粉,裝進瓶子裡了。

  不過物體的形式是一回事,當凝視著這堆金粉之際,人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金佛原本的面貌來。

  這一想,觀想豈能不出紕漏?

  也許可以強迫自己不去回想,但強迫本身,就會造成胡思亂想,反而把事情弄複雜了。

  正好比有人嘴上說「不信佛」,但他們的心間,卻是有著佛的形象,不可能做到心中無佛。

  因為看過了,也就想過了。

  只要是觀想過,心意法念中便會殘留了印象,這是無法避免的事。

  對於那尊金佛,陳晉可沒少擺弄過,砸過砍過燒過,一系列的操作中,早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印象。

  是以哪怕現在成了一堆金粉,可當拿出來觀想的話,腦海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金佛的樣子。

  如此一來,就沒辦法安心地去想了。

  趕鬼市,賣香灰,特別是看到朝陽觀修士的神燈後,陳晉受到啟發,一個新奇的想法成型:

  他決定把金粉傾倒出來,以粉為墨,然後寫成字。

  這樣的話,他觀想的就是字,而非金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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