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走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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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州,振豐鏢局稱不上大鏢局,由聶鋒的爺爺一手創立。江湖風波惡,在十年前,老人家在一趟走鏢期間失手,死於非命;然後鏢局就由聶鋒的父親聶正罡接手。

  聶父擅於交際,但本身武功馬虎,於是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聶鋒身上。

  從幼年開始,聶鋒就開始學習各種武功,到了十二歲,正式拜師白冠道人,學《甲馬步》。

  押鏢走貨,輕功至關重要。

  只是《甲馬步》脫胎於地煞術「神行」,並非單純的功夫,想要學好,對修習者的根骨心性頗有要求。而聶鋒作為俗家弟子,一來多俗事煩擾,二來也難以堅守住各種清規戒律,最後只學成個半吊子。隨著成年,便出師回家,幫忙打理鏢局事宜。

  這次鏢局接到一批貴重鏢貨,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所以聶家父子紛紛開動人脈關係,找人幫忙押送。

  聶鋒本來想請師兄蘇雲出馬,無奈蘇雲有公務在身,這才推薦了顧樂游。

  對於這名來自嶺南的道者,聶鋒了解不多,但既然師兄推薦,應該可靠。

  關於這事,自然要告知父親。

  聶正罡道:「鋒兒,我相信蘇雲的眼光,只是那顧道人又找別的朋友來,這般關係就顯得複雜了,糾纏不清。」

  聶鋒忙道:「父親,顧道長說他的朋友身體抱恙,來不了了。」

  聶正罡點點頭:「那樣也好,否則多一個不知跟腳的人加入,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聶鋒疑問:「能有什麼事?都是朋友。」

  聶正罡嘆道:「鋒兒,你還是太單純,不知江湖險惡。你的朋友或許可靠,但朋友的朋友,關係就疏遠了。人心隔肚皮,必須小心謹慎。」

  正說著,門子來報,說有兩人登門,說是聶鋒請來的。

  兩個人?

  聶鋒一愣神,連忙出去相迎,看到了顧樂游,還有一個卻不認識,沒見過。

  顧樂游介紹道:「聶老弟,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朋友,阿晉。」

  聶鋒「哦」了聲,問道:「不是說阿晉兄生病了?」

  陳晉解釋道:「的確有點不舒服,但並無大礙。」

  聶鋒打量他一眼,相貌堂堂,不似宵小之輩,觀感不錯,不過很快想起父親的告誡:不能以貌取人。

  很快聶正罡也出來了,一番介紹寒暄。其表現得頗為熱情,歡迎顧樂游和陳晉的到來,並表示感謝,然後安排兩人到廳上奉茶。

  聶鋒忍不住問:「父親,伱不是不願意讓不知跟腳的外人加入嗎?」

  聶正罡回答:「可人家都來了,難道說要趕他離開?那可是交際大忌,把人給得罪死了,得不償失。來者是客,好生招待便是。」

  聶鋒恍然,感覺又學到了。

  聶正罡又道:「這兩人,顧道長的派頭明顯要大氣些,應該是有本事的。至於那位阿晉,衣著打扮普通,大概是浪跡江湖的武者,看中了咱家的報酬,帶病都要來跑一趟,充個數。」

  聶鋒忙道:「父親說得對,師兄說顧道長是嶺南出雲觀的觀主,雖然那是個邊荒小道觀,但能擔任觀主,自有本事手段才行。」

  聶正罡走南闖北,閱歷豐富,眼界不淺,倒不覺得一間小道觀有多少實力。在乾朝,類似的道觀數不勝數。而年紀輕輕就當上觀主,多半是觀中老人出了問題。比如雲山觀,白冠道人身子不好,那觀主之位很快就會傳到蘇雲手裡。

  但即使當了觀主,驛館的工作蘇雲仍不會辭掉,繼續當他的「急腳遞使」。

  說白了,就是一份負責跑腿的差役工種而已。

  不過有個觀主身份,畢竟體面許多,更能受人尊重。

  ……

  顧樂游與陳晉來到廳上,發現此處已經坐著三人了。一名花甲老者,兩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看他們兩邊太陽穴鼓起,分明是外家練到一定火候的武者。

  那名花甲老者看著面目祥和,右手掌心運著兩顆鐵膽,渾圓澄亮,相互摩擦間,發出清亮的聲響。

  這三者,都是聶正罡請來的幫手。

  客人就坐,主人家不能怠慢,聶氏父子在前堂說了會話,趕緊過來作陪,並做了介紹。

  相比顧樂游與陳晉的籍籍無名,那三位在江州圈中就屬於有頭有臉的了,特別是老者黃中衡,人稱「鐵膽神手」,聲名顯赫;另外兩個的名號也十分威猛,一個「鐵臂羅漢」羅家智,一個「奔雷手」石明生。

  闖江湖的,沒個八面威風的外號,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很多時候只需報出自家名號,就能讓對方抱拳,很客氣地道一聲「久仰久仰」。

  聽到三人的外號,陳晉與顧樂游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繼續喝茶吃點心。

  人到齊了,開始說正事。

  振豐鏢局這次接到的鏢貨是兩大車雲錦,金陵雲錦,乃是當地一絕,價格不菲。

  足足兩大車貨,對于振豐鏢局而言,如果出了什麼閃失,那就得賠慘了,因此不容有失。

  這批雲錦從江州出發,送往千里之外的雲縣,正常行程,需要三天左右的時間,這路途可不算近的。不過路線都是走官道,沒有什麼險山惡水,屬於坦途。

  鐵膽神手黃中衡疑問道:「聶老弟,這趟鏢走的是大道,又不用冒夜趕路,何必弄得這麼緊張?有鏢局的諸位鏢師和趟子手押送,基本就沒問題了。」

  聶正罡忙道:「黃大哥有所不知,目前城外路上並不太平,有流寇為禍,還有妖邪傳聞。我請各位來,就是求個萬全,不能出任何紕漏。如果貨物出了事,不但賠償的問題,我家鏢局的招牌也會被砸,再無立足之地。」

  奔雷手石明生笑道:「聶兄你太謹慎了,振豐鏢局兵強馬壯,那些流寇哪裡敢來搞事?至於妖邪傳聞,也只是傳聞而已,都傳一兩年了,沒見出過什麼事。」

  聶正罡道:「我們走鏢的,走的就是一份謹慎,不得不小心。」

  「鐵臂羅漢」羅家智淡然道:「聶兄,既然你請得我們來,我們自無二話,只是覺得你有些小題大做,白白浪費那麼多錢。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不做事就拿你的錢,過意不去。」

  聶正罡立刻道:「安然無事,鏢貨送達,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有甚過意不去的?」

  眾人聽他這麼說了,就不再多言。

  顧樂游道:「敢問聶總鏢頭,咱們何時出發?快去快回,豈不快哉?」

  「顧觀主稍安勿躁,等趟子手們收拾好,即可啟程。各位先請在廳上用茶,吃些點心。」

  說完,一拱手,聶正罡告一聲罪,出去忙活了,留下聶鋒作陪。

  不過聶鋒年紀尚少,經驗不足,不會搞起氣氛,使得兩邊涇渭分明,黃中衡三個交頭接耳,相談甚歡;陳晉則直接閉目養神起來,顧樂游沒人說話,覺得無聊。

  等了半個時辰左右,聶正罡大步走進來,沉聲道:「勞煩各位久等,現在可以出發了。」

  眾人紛紛起身,來到前院操練場上,見已經備好了三輛馬車,其中兩輛裝著雲錦,剩下一輛則是裝載著各種補給物品。

  鏢局方面,領隊的是少鏢主聶鋒,帶著兩名經驗老到的鏢頭,還有十名趟子手。總鏢頭聶正罡則留守後方,在鏢局裡坐鎮。

  鏢局又備好了五匹健馬,供給黃中衡他們騎行,剛好一人一匹。

  顧樂游不客氣,直接挑了兩匹好馬,自己一匹,另一匹給陳晉:「書生,我記得你好像沒騎過馬?」

  陳晉道:「趕馬車的時候騎過,而且,騎馬又有什麼難的?」

  顧樂游啞然失笑:「確實。」

  兩人的對話沒有隱瞞耳目的意思,被黃中衡等人聽到了,眾人都露出詫異之色:馬都沒騎過,算哪門子的闖蕩江湖?拉車的牲口,和出行的坐騎根本不是一回事。

  顧樂游牽給陳晉的這匹馬頗為健壯,是好馬無疑,然而健馬的性情難免彪悍,不服陌生人騎行。

  聶鋒忍不住偷眼看來,看陳晉是否會出醜。

  「聿!」

  陳晉牽著韁繩,翻身上馬,動作飄逸而好看,不過座下健馬立刻搖頭嘶叫起來,似乎不願意當他的坐騎。

  「別鬧!」

  陳晉說一聲,伸手在馬頭上輕輕拍了兩下。

  說也奇怪,這匹健馬立刻就變得安分了,老老實實的。

  聶鋒瞧得一愣神,心想這是什麼手段?難道他還會馴馬……

  來不及多想,夠時辰啟程了。

  鏢局走貨,出門有一套莊嚴的儀式,還會燒香拜神,祈求一路順風平安。

  做完這些,領路的趟子手大力敲響手中銅鑼,嚷叫道:「振興前途,歲豐年稔,起!」

  一行車馬,走進了微風細雨之中。

  不同的人組成的行伍,自然有分工,顧樂游與陳晉被安排在隊伍弱側。

  就算騎在馬背上,陳晉也是迅速進入狀態,開始養神練功。

  見狀,本想找他閒聊的顧樂游就不來打擾,心裡佩服不已。別的不說,光是這份勤勉就遠超常人,難怪能掌握那麼多門地煞術,絕非只靠天分根骨,更離不開各種努力。

  鏢局隊伍很順利地出了城,沿著官道行進,速度不快不慢。

  這段時日風雨不斷,使得官道顯得泥濘,但總體而言,還是好走的,不會出現車輪陷坑的情況。

  這一走,便是數個時辰,直到黃昏時分才在一處鄉鎮停下,打尖。

  從江州到雲縣的路線,對于振豐鏢局毫不陌生,屬於常走路途,沿途狀況頗為熟悉,因此絕不會出現錯過宿頭的事。

  這也是黃中衡他們認為聶正罡小題大做的原因之一,沒必要請那麼多人來護鏢。

  雖然彼此是多年朋友,但請人來幫忙也得給予相關的報酬,對於在道上混的人來說,給錢財酬勞勝過欠下人情。

  人情債才是最難還的。

  鄉鎮的條件頗為簡陋,客棧都住不下那麼多人,只能多人共住。

  顧樂游便與陳晉住在一間房,解決了晚飯後,兩人來到房間,掃一眼裡面的環境,陳晉不置可否,直接席地坐下。對於他這般的修行者,睡覺都不用橫著的,坐著也行。

  顧樂游卻又出去了,一刻鐘後才回來,變戲法般把一大碟子放到了地上。

  赫然是一大碟的炒花生,香氣繚繞。

  然後他又拿出酒葫蘆,以及兩個玉質杯子,分別斟滿:「書生,來,咱們喝一杯。」

  「好。」

  陳晉端起酒杯,很乾脆地一飲而盡。

  顧樂游笑道:「你還是這般猴急,喝得太快。」

  「好酒得喝快點,才能多喝幾杯嘛。」

  「是嗎?多乎哉,不多也!」

  兩人相視,想起初識的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喝酒不用配肉,有一碟炒花生就足夠了。再有一兩知己好友,就能談個通宵。

  當下主要是顧樂游在說,陳晉在聽。

  打開了話匣子,顧樂游滔滔不絕,主要說的是近期在巡捕司接到的各種懸賞任務。

  這些任務倒沒太多的離奇之事,中規中矩,也沒遭遇多少兇險,足以應付得來。

  陳晉卻聽出了顧樂游的進步,倒不奇怪,道士本就有天資,只要捨得下苦功,不管修道還是武功,肯定會大有進步。

  「任務做了不少,可獲得的酬勞卻不多,江州巡捕司忒吝嗇了。」

  顧樂游不無埋怨地道。

  陳晉道:「懸賞高的,風險也高,沒必要鋌而走險。」

  「那倒是……書生,你對這次的走鏢有什麼看法?」

  「能有什麼看法?」

  顧樂游摸了摸下巴:「我總感覺有點怪,根據我對這個行業的了解,振豐鏢局運送兩車雲錦所能獲得的費用,說不定還不夠支付咱們幾個的酬勞。」

  陳晉淡然道:「所以呢?」

  顧樂游壓低了聲音:「我懷疑鏢局護送的鏢貨另有玄機,很可能就在聶鋒身上。」

  陳晉一聳肩:「如果是貴重之物,用上瞞天過海之計倒無可厚非。」

  顧樂游嘴一撇:「我是不爽他們這種藏著掖著的行徑做派,好像防賊似的。」

  陳晉笑了笑:「我們畢竟是外人,而身懷珍寶者,只要看到外人,都會覺得對方是賊。」

  「好吧,你說得對,不管它了,繼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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