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風雲異動
「要下雨了。」
一艘烏篷船停泊在柳樹蔭下,姜有成與洪有志面對面坐在甲板上,正在吃肉喝酒。
夜風吹拂起洪有志空蕩的一邊衣袖,淡然道:「放心,一時半會下不來。」
姜有成問:「大哥,你不與我一起上船?」
「我去作甚?一個乞丐去逛畫舫,沒來由招惹嫌疑。」
「那你是去文廟那邊?」
洪有志回答:「不,我哪都不去,就留在這裡。」
姜有成眼眸一亮:「我明白了。」
洪有志曬然道:「你又明白了什麼?快走吧,別誤了時辰,登不上船,可就搞笑。」
姜有成嘻嘻一笑:「我又不用別人來接,想去哪艘船,便上哪艘船。」
洪有志叮囑道:「終歸要小心些,蛛廠的四檔頭詹太監就在附近,不知多少鷹犬爪牙潛伏其中。」
「如果有機會,我真想殺了他。」
「糊塗!人是那麼好殺的?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切聽總舵主調遣。」
姜有成有點怕這位大哥,忙道:「我知道了。」
洪有志躍身上岸,隨即一揮手。
烏篷船在楊大的划動下,朝江心飄蕩而去。
……
文廟街,一座寬敞的庭院內,燈火明亮,人影綽綽,出入往來,很是繁忙的樣子。
屋內,詹太監坐在上首處,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竟有幾分慵懶的意味。
「稟告四檔頭,一切部署完畢。」
說話的是個身穿灰衣的灰蛛衛。
「知道了,伱下去吧。」
詹太監說話的調子都有點嬌弱,相當女性化。
身旁一名心腹問:「公公,你說今晚會不會真有異寶出世?」
「有最好,沒有也無所謂。」
「但異寶不出的話,同文會的餘孽也就不會現身了。」
詹太監冷哼一聲:「咱們的任務,是要搜找燕南飛的影蹤,別的人,就算全殺掉也沒意思。」
上次燕南飛脫身,根據情報顯示,其已經遁逃遠離,不在江州了。但內廠方面並不這麼認為,覺得燕南飛可能會虛晃一槍,又藏進江州里來了。
畢竟有「燈下黑」的說法,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所以才有詹太監一行人馬的到來,他們打著的幌子是收繳歲貢,暗地裡卻是要找到燕南飛。
心腹忍不住道:「可若是燕南飛身子無礙的話,恐怕難以對付。」
詹太監瞄他一眼:「你怕了?」
「我不是怕,是認為要……啊!」
話沒說完,猛地發出慘叫聲。
原來在一瞬間,詹太監突然出手,五指成爪,插入他的腹部,狠狠一挖,把一團血肉直接掏了出來。
這心腹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態,身子萎縮倒地,眼看不能活了。
「瞻前顧後,動搖人心者,死!」
詹太監冷聲說道,拿起桌子上的一方雪白的方巾,用來擦抹手上的鮮血。
他的手指纖長而秀氣,只是指甲足有數寸長,微微泛著鋒芒,像是鐵鑄的。
很快有人過來,把屍體搬抬下去了。
詹太監身邊當然不止一名心腹,而是有很多名,見到同僚慘死,不但沒有悲傷,反而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態。他們就像一個個爭寵的男人,少一個競爭對手,就多一分開心。
……
「見過陳兄!」
「陳兄,久仰了……」
隨著褚秀才的介紹,數位身穿襴衫的人過來和陳晉打招呼,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並不妨礙眾人的熱情。
這年頭,可沒有便捷的交際應用,人際交往,主要通過宗親、同窗、友朋介紹等方式,平常時候,想結識個人都不容易。
陳晉年紀輕輕,已考取秀才功名,自有一番前途潛力。再加上容貌韶秀,氣質溫潤,很能給人好感。
在這種場合下,陳晉並不反對交際,說不定明年進學,彼此還會成為同窗。
寒暄之餘,又有幾分詢問打探,卻是來問「此道中人」的身份的。
雖然今日行情已轉冷,但畢竟火過一陣子的,名聲獲得了傳揚,讓不少底層秀才感到羨慕而好奇。
對了,還有關於《無邊風月簫簫下》的問題。
作為三味書齋的店主,陳晉理應知情才對。
「作者身份,我得保密,所以無可奉告。」
陳晉來回都這一句,不露半點風聲。
眾人問不到東西,唯有作罷。
身邊的褚秀才覺得過意不去了,是自己的同窗朋友給公子帶來了煩擾。
陳晉道:「不關你事,既然上到船來,這些事情就難以避免。」
「陳公子,真是巧,我們又見面了。」
一身男裝的程艾走過來,盈盈笑道。她雖然作男裝打扮,但並未刻意掩飾,旁人見到,很輕易就能識別出來。
陳晉回個禮:「原來是程姑娘,你好。」
「陳公子,你也是來參加文魁大賽的吧?」
「是的,獎金豐厚,如何能不動心?所以上來見識一下世面,碰碰運氣。」
程艾打量他一眼:「我聽我哥說了,你在文廟街上開了間書店。」
「是的。」
「生意怎麼樣?」
「勉強餬口。」
「哦,那就好,我走了。」
群英社作為一個小型詩社,也算是個單位了,早早在秋月樓訂了位置,在大廳前排。
褚秀才忽道:「公子,此女不錯。」
陳晉漫不經心地「嗯」了聲,眼角餘光卻捕捉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略一思慮,邁步走去,來到對方面前:「兄台,別來無恙。」
看到他,姜有成眨了眨眼睛,然後驚詫地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陳晉一怔:「你不記得了?上次在……」
姜有成一擺手,很不客氣地道:「你認錯人了,勞煩讓開,我要上樓去。」
越過前去,來到登樓口處,立刻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上來。
姜有成手中多了錠雪白的銀子,很豪邁地塞進姑娘的胸襟,摟著她上樓了。
陳晉轉身返回座位,若有所思。他不認為對方沒有認出自己,然而故作不認識,那就代表著有問題了。
書法熱賣的事,陳晉懷疑是這個書生的手筆,當再度遇見,才會上來打個招呼,沒想到被對方視作陌生人。
可越是如此,越值得懷疑。
要不,也上樓去?
念頭剛起,很快摁了下去。
不管對方是甚用意,但在結果上,並未對陳晉造成任何損害,所以也沒必要窮追猛打。
卻說程艾坐回座位上,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哥哥程明見狀,冷哼一聲:「妹妹,我跟你說,那廝謊話連篇,一看便不是實誠之人,你還去自討沒趣。」
程艾道:「可你抄回來的那句詩的確寫得很好呀。」
「這詩句作者又不是那小子,誰知道是什麼來歷?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該貿然去接觸。」
「知道了,你比娘親還要嘮叨。」
程艾不耐煩地回了句。
隨著時間到,台上的技藝表演也正式開始了,一名青衣姑娘首先登台,唱起了曲子,有個名目,喚作《秋三娘嫁得如意郎》。
畫舫一樓,屬於入門級的地方,方方面面,都屬於入門級的,質素高不到哪裡去。
反正在陳晉看來,乏善可陳。唱曲的姑娘聲音尚可,容貌尚可,曲調尚可……總而言之,得到的評價,不外乎「尚可」兩字。
不同於他,褚秀才等人一下子就聽得入迷了,他們可沒那麼挑剔。
陳晉根本沒心思去聽那爛俗掉牙的戲曲內容,開始閉目養神,感受四周的氣息。
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