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佛身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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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那道不規則的裂縫,陳晉不禁聯想到夏蟲化蟬時留下的殼子。

  走近去觀察,看到這佛體內部頗有些詭譎,裡頭填充著一團團未知材質,呈現出一種腐朽的灰白色,像是長出的肉芽,又像是滋生的菌菇類,狀甚驚悚。

  有腳步聲來,然後「咿呀」一響,殿門被推開,走進兩名身披袈裟的僧人。

  他們進來後,復又把殿門關上。

  就在開門之前,陳晉已飄身上了橫樑,他擔心對方不是普通的僧人,可能有修為在身,那樣的話,隱形法將失去作用。

  在這種情況下,最穩妥的辦法是找地方躲起來。

  下面傳來說話聲:

  「師兄,佛身又裂開了,根本封不住。上次填充進去的淨肉已開始腐爛,很快臭氣就會瀰漫開來。」

  「本非一體,難成一身。」

  「那怎麼辦?這樣下去,這具師祖佛身便毀了。」

  「祂已經毀了。」

  「師兄,你說師祖是不是活過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壓低了聲音,似乎害怕驚動了某些不祥之物。

  那師兄低聲喝道:「這說的什麼胡話?師祖成佛,早是定論。既已成佛,便該在西方極樂世界,不可能重現人間。」

  「可現在……」

  「此事休得再提。」

  「但到了佛日,信徒們要觀瞻佛身該如何應對?」

  「重新裝髒吧,然後給佛身畫上金漆,畫得好一點,濃一些,隔著幔帳,他們看不出來的。」

  「只能這樣了。」

  兩僧說了會話,然後邁步離開。

  陳晉從樑上落地,再度站在佛身面前,這番去看,卻發現端倪:佛身面容,先前是安詳的,笑容微微。而今微笑突然變成了咧嘴,帶著一種扭曲猙獰之意。

  轟!

  這副詭譎的笑容,直接撲面而至,兇猛地闖進陳晉的泥丸宮內景觀。

  一時間,有梵音吟經響起,又伴隨著陣陣的木魚鐘鼓聲。

  與此同時,蘇孝文的魂靈被驚動,見狀頗為吃驚,連忙張口讀書,聲音琅琅,與對方抗衡。

  這番變化異動,使得陳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腦袋裡嗡嗡作響,心神搖曳。

  他隱形法都用不出來了,趕緊開門出去,趁著外面無人,越牆而出,離開了慈平寺。

  戴上斗笠,一路疾跑,驚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而視。

  終於跑回到租住的宅院裡,進入房內,當即盤膝坐下,運轉功法,元神出現在泥丸宮中。

  內景觀世界,本是灰濛濛的蒼茫天空,竟出現了一尊佛像,猶如海市蜃樓,看著並不真切,模模糊糊的,但已經構成了佛像的基本輪廓。

  祂高高在上,似要衝破天際,然後把陳晉的泥丸宮給完全占據。

  然而此地中心處已建築成廟,形成了某種法則。

  「文廟?」

  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隨即佛像如同打碎的鏡子,碎成無數的殘片,消散於無形,各種鐘鼓念經盡皆無聲。

  一切又恢復平靜。

  但陳晉並沒有掉以輕心,元神走動,四下檢查,確認沒問題了這才鬆口氣。

  蘇孝文問:「剛才,那是佛?」

  陳晉一字字回答:「信者為佛,但對於我,那是外道邪魔。」

  蘇孝文深以為然:「不錯,我剛才感受到了極其兇猛的惡意。」

  陳晉說:「老師,像這種情況,你不該出來的,危險。」

  蘇孝文的狀態就等於是一道陰魂,有文廟庇護,才能安全。出來的話,容易遭受到攻擊,甚至會魂飛魄散。

  這次出現的佛像非同小可,可不是黃大仙之流所能相提並論的。

  蘇孝文慨然道:「吾寓居於此,有賊寇侵入而不敢現身抗爭,豈不是懦夫所為?枉讀了聖賢書。」

  陳晉知道拗不過他,也就不再多說,回到現實中來,開始仔細想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佛身詭面,洶湧而生,其實是觀想法所造成的巨大映像。

  在這方天地,觀想法是根本法之一。其存在的基礎極為廣泛,堪稱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在其中,有一個十分有名的法則規律,名為「形式法門」,而或叫「形式主義」。

  所謂「形式」,就是事物的外表形體。

  再通俗地說,人們只要看到什麼,就會留下印象。

  這印象可以深,可以淺,五花八門。從這些印象中,又會衍生出各種觀點看法,以及感官情緒等。

  比如說看到美的,感官會覺得愉悅,心情會變得開朗;看到丑的,會感到厭惡,反感;看到惡的,會心神驚懼,驚慌失措……

  又比如某些並沒有開光加持過的普通器物,卻也能震懾孤魂野鬼,因為形式本身,就是一種震懾。怕蛇的人,看見塑料玩具蛇也會被嚇一跳。即使知道它是假的,也會感到很不舒服,不敢用手去拿。

  這正是形式法門的核心本質。

  普通百姓會講「形式」,顏控是最具代表性的表現;士族官宦更講「形式」,這一點無需展開贅言;練武修道者,同樣講「形式」。

  由形式影響到心性,然後化作具體的形象,這就是神。

  世間有很多神,不同的人拜不同的神,根源複雜,但共同點都離不開觀想法的實際應用。

  普通人的觀想法,是很自然地去看,去想,去感受;修行者的觀想法則專業化了,觀想之前,會進行甄別過濾,從而避免胡思亂想,避免妄想。

  聖人曰:非禮勿視。

  裡頭便包含著一種觀想法的戒律,意思是不能看逾矩的東西。

  不過很多時候,很多情況之下,哪怕是修行者,也沒有人能夠完全做到「克己」。只要是具備七情六慾的人,往往會因為好奇而或意外,去看到不該看的,去想起不該想的。

  這一次,陳晉就看到了肉身佛的另一面,引發出這一遭事端來。

  此事不一定是禍事,也可能會成為好事,畢竟每一次的經歷,都會使得元神強大。

  陳晉準備離開嶺南,重返中原,除了要處理好父母的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便是去觀想文廟。

  內景觀的文廟處於破落狀態,一直不得修復,在前期時倒沒什麼,可隨著陳晉的成長,他已不再滿足於此,想要更進一步。

  《立言篇》,就是他下一階段的追求目標。

  但不修好文廟,《三立經》的後續內容便無從獲得。

  既然高州府的文廟瞧不出名堂,只能換到別處。中原地域,人傑地靈,文化鼎盛,那些大州府里的文廟一定氣象宏偉,莊嚴肅穆,觀想之,必有心得收穫。

  說回佛身詭面,祂侵入陳晉內景觀看似偶然,實則是必然,沒有這一次,就會有下一次。

  這是不同廟系之間的矛盾,正如那句名言所說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西風。

  但顯然,這次的「西風」虛有其表,畢竟那真正的「肉身佛」已破殼離去,剩下的空殼子所能呈現出來的「形式」,只能化作一尊模糊的佛像,沒有慈祥面目,沒有佛光普照,當它見到文廟,立刻便破碎消散掉了。

  不過此事也給陳晉提了個醒,他不可能永遠都順風順水。

  確定肉身佛出了問題,那麼蘇顯成的事,大概率與此有關,然後再波及到王懷易身上。

  對方要「超度」王懷易出家,自然不是真的去當和尚,而很可能會是去死……

  收拾一番後,陳晉再回到王懷易家中。

  王父見到他,很是感謝地道:「陳公子,我家懷易與你交談過後,竟能睡覺了,睡得挺安寧,沒做噩夢。」

  陳晉回了句:「能睡就好,我再去看看他。」

  「好的,我去買菜,今晚伱得留下來吃飯。」

  陳晉進入王懷易的房間,坐在床邊,忽然伸手往王懷易臉上一拍。

  啪的!

  王懷易猛地驚醒,眼神茫然,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守恆,我剛才睡著了?」

  「嗯。」

  「嗚嗚,我睡著了,我真得睡著了……我從沒有想過,睡個好覺竟是件那麼難得的事。」

  他表現得像個深度失眠患者,竟流出了眼淚:「守恆,我還要睡。」

  陳晉卻阻止了他:「你現在合眼去睡的話,顯成又會來找你了。」

  「那剛才?」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王懷易可憐巴巴地叫道:「這叫什麼事呀?」

  陳晉沒法跟他解釋。

  王懷易遭受夢魘入侵,這分明是「占宮」行為。

  元神修行第三境,「占宮」,宮是泥丸宮,占,有侵占的意思。

  當達到了這一境界,元神出竅,可輕易進入到別人的泥丸宮內景觀中。

  這種進入,主要分善意和惡意,還有無意,一共三種。

  善意的,能幫對方治療精神創傷;惡意的,自是違背對方的意願大搞破壞,甚至直接吞噬本命魂火;

  第三種「無意」,屬於去溜達一圈,只看看,啥事不做,然後又跑出來,頗有「到此一游」的意味。

  有進入,自然有反進入,這就屬於修築泥丸宮的範疇。

  泥丸宮五境:點灶、起房、建廟、裝髒、請神。

  五境對五境,但並非一一對應,可能存在參差。而實際情況,更是會產生諸多差異變數。

  例如「起房」,粗胚房是房,高牆大院也是房,兩者的差別就大了去。

  王懷易考得秀才功名,但家境一般,完全靠功名支撐,有可能起了房的,只是房子不會好到哪裡去。

  至於具體如何,卻不好說。

  陳晉目前只是夜遊境,還沒有到第三境,也就無法去王懷易的泥丸宮中看個分明。

  以前出手對付周銘,還有幫蘇顯成治好心病,並非「占宮」,而是利用術法引導,進行虛構幻想罷了。

  兩者不是一回事。

  元神道法,名目手段向來蕪雜,很容易造成混淆,「元神」是個大概念,分支說法頗多;「請神」同理,有神打上身,有儺法跳大神,還有扶乩通靈……

  這些都是閒話。

  睡了一覺後,雖然時間不長,王懷易總算恢復了幾分精神。

  陳晉就接著問他關於夢魘的情形,問得很細,包括蘇顯成的模樣裝束,包括所說的每一句話……

  知己知彼,才能有更大的勝算。

  問完之後,王懷易又提起借錢的事。

  陳晉直接道:「懷易,你找那些法師道士沒用的。」

  王懷易不甘心地道:「死馬能當活馬醫,我這活人,總不能眼睜睜等死。」

  「我可以找巡捕司的人來幫忙。」

  聽到「巡捕司」三字,王懷易精神一振:「你認識他們?」

  「我曾在巡捕司衙門當臨派書辦,認識些捕快捕頭。」

  「守恆,那就拜託你了。」

  王懷易心中重燃起信心,因為他知道,巡捕司是專門對付妖邪之類的官方機構,他們一定有辦法救自己。

  其實這種信心也屬於形式主義。

  陳晉告辭離去,想了想,邁開步子,去往城東,找人問路,很快來到一座平平無奇的宅院門外。

  他沒有上前敲門,而是等著。

  沒等多久,馬生申回到了,看見他:「守恆,你怎地來了?」

  陳晉笑道:「特來登門拜訪。」

  「進去說。」

  開門進去,見裡頭一個方形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右邊牆根用竹篾圍成一圈,種著好幾般菜蔬,長勢甚好,碧綠碧綠的,還有瓜果之類,藤蔓都順著牆壁爬上去了;左邊靠牆一排溜的地方,開闢成花壇,種著許多的花,有不少正值花季,開出朵朵小花來,黃的紅的紫的,煞是美麗。

  陳晉還聽到了一陣雞鳴叫聲。

  「汪汪汪!」

  一條土黃色的小狗跑出來,其嗅聞到了生人的氣息,是以吠叫。

  馬生申朝著小狗一揮手:「阿黃,休得無禮。」

  那狗頓時很聽話地閉嘴了。

  瞧著這院中生機勃勃的景象,陳晉拿來和自己住的地方相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大概便是單身狗和美滿家庭之間的差異。

  很快,裡屋的門打開,一女走出:「相公,你回來啦。」

  聲音清冽,頗為動聽。

  陳晉看她,身量不矮,面目娟秀,雙目卻是緊閉著的,手中拄著一根多節竹杖:

  她,竟是一位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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