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夜探府衙,伏兵四起
「你們在城外遭遇到了黑山賊?」
府衙堂上,身穿官袍的苗佳峰沉聲問道。
下面董班頭是被人抬著回來的;張班頭鼻青臉腫,像個豬頭……至於二十多名差役,幾乎個個帶傷,渾身泥濘,狼狽不堪。
第一時間,苗佳峰想到:會不會是黑山寨的兩位當家已經趕了過來,正前往老丘莊復仇,然後剛好在路上撞到董班頭一行,雙方大打出手……
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勁。
首先時間線對不上;
其次黑山賊就算猖獗,也不該在這骨節眼間與差役發生衝突。
苗佳峰與黑山賊之間的串通,這種官匪勾結的事自然擺不上檯面,見不得光,但彼此間是有默契的。
於是又問:「他們有多少人。」
「一個。」
「就一個?」
苗知府頓時愣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只得一人,穿著黑袍,黑巾蒙面,手拿朴刀。」
張班頭連忙向大人描繪對方的外形特徵。
苗佳峰臉色陰沉下來,很快想明白了:好個丘氏,跟我玩這招?
他派遣班頭差役去封悅來商行,再去老丘莊抓人,打的是官府的法令旗號,對方若是抗捕,便等於造反。
抗捕造反是大罪,與販賣走私完全不同。
真到了那一步,苗佳峰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卻沒想到,丘氏早有對策,直接在城外攔截,把人打回來了。
那麼這個冒充黑山賊的人是誰?就是丘氏隱藏的高手嗎?
董班頭與張班頭等,屬於府衙的主力人手,如今全成了傷殘人士,在短期內沒法再出差辦事了。
府衙內倒還有其他的班頭衙役,問題是對方能出手一次,自也能出手第二次。以這些班頭衙役的實力,去多少都是送的。
不得不說,這樣的招數簡單粗暴,卻頗為管用,打著「黑山賊」的名義,讓官府啞巴吃黃連,沒地方說理去。
「不,有地方說理……」
苗佳峰眼神一亮,想到個絕妙好計:既然城郊出現了黑山賊,此事非同小可,務必要調動軍營兵甲出來剿匪。
如今身為都尉的丘不歸重傷瀕死,軍營由副將統率,而天下間,有哪個副將不想上位,當上主將的?
此際,正是苗知府插手武官體系的契機所在。
「好,本官就讓你聰明反被聰明誤……」
苗佳峰把手一揮,讓班頭差役們退下。
眾人忙不迭離開府衙,到了門外,兩位班頭碰在一起,小聲嘀咕起來:「老張,你說那個真是黑山賊?」
張班頭疼得呲牙咧嘴:「若是黑山賊,咱們還能有命回來?」
董班頭悚然道:「那麼就是丘家的人?」
張班頭道:「八成是,人家算是手下留情了。總而言之,神仙打架,咱們遭殃,出了這趟事,正好能躲在家裡養傷,反正我這傷,起碼得養一個多月才能好。」
董班頭打量他一眼,立刻道:「伱養一個月,我手腳都斷了,怎麼也得養三個月。」
兩人對視,異口同聲:「走,同養傷去。」
皂隸差役,乃是公門中出名的老油條,對平頭百姓貪狠似狼,對上級則奸猾如油,他們雖然讀書不多,卻最擅於搬弄手段,懂得趁風轉舵。
現在的形勢十分明顯,就是苗知府與丘氏打對壘,兩邊都不是善茬。
苗知府是初來新到,雖然表現強勢,卻缺乏地方上的人事根基;丘氏的問題在於折了個丘不歸,以至於元氣大傷。但畢竟在嶺南經營多年,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不是那麼好拿捏的。
……
打完人後,丘不嫁回到莊上,意猶未盡地道:「這些班頭差役太過於差勁,不堪一擊。小郎,你說他們會不會再來?」
陳晉回答:「府衙的班頭差役人手可不少,據說有數百人,你打跑一批,可能會派另一批來。」
丘不嫁眼神一亮:「如此正好,來一個打一個,來一批打一批。」
陳晉笑笑:「小姨姑,咱們還得提防另外的人。」
「誰?」
「黑山賊。」
丘不嫁問:「你的意思是說,黑山賊也會來?」
陳晉點頭:「我殺了他們的人,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丘不嫁卻半點不慌:「來便來,對於這些賊子,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正要替大哥報仇。」
陳晉提醒道:「你別光顧著打殺,得注意保護外公大舅他們。」
「那你呢?」
「我可能要再度進城一趟。」
丘不嫁疑問:「這個時候進城作甚?」
陳晉回答:「我在巡捕司做事的,已經曠工幾天了。」
丘不嫁不以為然地道:「臨派文職,有什麼好做的?而且現在的情況,你更不能輕易離開莊子。」
陳晉嘆道:「我進城其實另有任務,比如說打探苗知府的虛實,又比如說打探其他的重要情報,諸如此類。」
丘不嫁一聽,覺得有道理,他們所有人龜縮在莊上,時間長了,會顯得很被動。
這個時候,的確需要人出去視察情況。
也只有陳晉是合適的人選。
「那你多加小心,別出了事,要我闖進城去救你!」
「哈,我打不過,也能跑的。」
聽說他要進城,丘不歸沒有阻擋,而是起身寫了兩封親筆書信,讓陳晉有機會的話轉交給人;
丘不來直接塞給他一迭銀票:「小郎,這個時候需要打點人情,需要花銀子,不要節省,儘管花。二舅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能賺錢。」
顧樂游道:「書生,以你的本事,即使府城是龍潭虎穴,你也能自來去,無需我來擔心。放心,我會替你守住莊子,如果有事,小八會立刻去找你的。」
「多謝。」
陳晉沒多廢話,馬上出門。當前形勢緊迫,要抓緊時間。
進城沒費多少工夫,徑直回到巡捕司衙門。
宋鑫問:「陳執事,你這幾天去哪了?不見人影。」
陳晉回答:「我有些私事要處理……外房也沒什麼事吧。」
「那倒沒有,不過內房的人似乎頗有微詞。」
陳晉哪裡有空管那些,說了幾句,奔向衙門議事堂,對番役說要求見楊大人。
番役入內稟告,一會出來,讓他進去。
再見楊榮,這位鎮撫使大人正在喝茶:「陳晉,聽說你大舅出事了。」
「他剿匪中伏,身受重傷。」
陳晉並沒有說其他,畢竟情況未明,楊榮的態度立場也頗為微妙。
楊榮嘆道:「我一直在外面公幹,今早才趕回衙門,本想找個時間去老丘莊看望他的,你就來了。」
「我大舅寫了封信,托我轉交給大人。」
「哦,好。」
接下來,楊榮在慢慢看信,陳晉則端坐在一旁。
看完之後,楊榮神態如常:「你回去跟你大舅說,讓他放心即可。巡捕司不是內廠,不會做破家滅門的事。」
頓一頓,又道:「據我所知,苗知府從湘西奔赴嶺南,萬里迢迢,身邊帶著好幾位幕僚師爺,還有數名厲害的侍衛,其中有湘西宗門的高手。」
陳晉心中一凜,知道這是楊榮特意釋放出來的善意,所以傳遞出情報來:「多謝楊大人提醒,我會記住的。」
楊榮微微點頭,端起了茶杯,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陳晉當即告辭。
目送那道清秀的背影離開,楊榮若有所思,他之所以願意見陳晉,其實並不因為與丘不歸的交情,更多的卻是在於陳晉本身。
因為陳晉是蘇孝文的學生,而蘇孝文已經平反,蘇家人當今頗為得勢,否則的話,蘇孝成就不會當欽差了。
這關係一層套一層,論起來有點遠,可當日蘇孝成在時,曾經提過一句,讓楊榮有機會的話,照顧陳晉一二。
現在,就是機會了。
楊榮倒覺得陳晉此子,氣度不同尋常,看似文弱,卻有遠超常人的鎮定與淡然。而今丘氏出事,出來辦事的不是丘老二,而是陳晉,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不知道丘家這次能否渡過眼前難關……
其實楊榮並不清楚丘不歸遇襲的真相,也不知道苗佳峰為何突然要對丘氏下手,巡捕司還沒有神通廣大到這個份上。
站在楊榮的身份立場,他也認為丘不歸出事是意外,而查封悅來商行,則是苗佳峰的「新官三把火」,要拿具備典型性的地方土豪鄉紳開刀,以打開局面,豎立權威。
這些事情,與巡捕司無關。
楊榮更不可能貿然插手進去幫丘家,從而站在苗佳峰的對立面上。
他能做的,就是不為難,不落井下石,便足夠仁義了。
陳晉離開巡捕司,沒走多遠,便發現身後跟了「尾巴」。
是府衙的差役,定然是苗佳峰指使的。
陳晉不動聲色,轉上大街,混入來往的行人中,瞧個空當,施展出隱形法。
「咦?人呢?」
「明明剛才還在前頭的。」
兩名負責盯梢的差役大吃一驚,趕緊分頭四處尋找,在附近轉了一圈,毫無發現,回來碰頭,奇怪地道:「這姓陳的只是個書生,怎麼跑得那麼快?」
另一個道:「可能往巷子裡去了,這周圍好多巷陌,彎彎曲曲的像個迷宮。」
哪裡知道,陳晉就站在一丈開外的地方,靜靜聽他們說話。
《萬丈紅塵隱形法》的確是個妙法,應用場景太合適了。
自從昨夜經受「雷劫」洗鍊,陳晉陰神獲得裨益,躍升了一個小境界,而所學的術法也同時得到提升,水漲船高,運用起來更加稱心如意。
「你說,他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應該是。」
那差役道:「現在怎麼辦?班頭的命令,是讓我們在巡捕司蹲守,要把陳晉抓回去的,如今人丟了,可沒法復命。」
另一個想了想,道:「咱們不說,誰知道陳晉回來過?就當不知便是。」
「不錯,那回去吧,天快要黑了。」
兩人勾肩搭背地返回府衙。
陳晉就跟在他們身後五尺不到的地方,情形看起來頗有些詭異。
當回到府衙大門外,陳晉遠遠就停住腳步。
衙門布局,講究一個高大威嚴,門口有石獅子坐鎮,屋脊上風獅獸蹲守,更有明鏡高懸等。
這些建築形勢會對施法者造成不小的震懾影響,甚至可破術法。
這就是觀想法的反噬作用。
陳晉看了一會,轉身離開,拐個彎,走進附近的一間客棧。
「客官要打尖還是住宿?」
一個店小二熱情地上來招呼道。
陳晉說:「要間上房,今晚有甚好吃的?」
「下午剛殺了頭黑山羊,肥得很。」
「那便切三斤羊肉,再炒幾樣好菜,加壺好酒,一會送到房間來。」
店小二一怔:「客官你幾個人?」
陳晉淡然道:「我一個人不能吃嗎?」
甩手拋出一塊碎銀。
店小二身手敏捷地接住,眉開眼笑,趕緊道:「公子樓上請!」
果然是銀錢開道路路通,稱呼立刻升級為「公子」了。難怪那些行走江湖的俠客們都喜歡砸銀子,畢竟人人都喜歡受到尊貴服務。
進入房間,等了一陣,酒肉菜蔬就送到了。
陳晉早已肚飢,當即放開肚皮來吃。這客棧的伙夫手藝只能說一般,不過食材倒是新鮮的。酒也算實誠,至少沒摻水。
吃飽喝足,店小二上來收拾乾淨,又送來熱水等。
處理完些生活瑣事,陳晉關好房門,坐到床上調息運功。
時間流逝,到了子時,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側耳傾聽,外面淅淅瀝瀝的,竟在下著小雨。
陳晉起身,取出一套深色衣裳換上,還有蒙面巾,以及一頂斗笠。
在這裡,又得稱讚《壺天術》的妙用了,否則的話,怎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這麼多的東西?
著實便捷。
穿戴整齊,打開窗戶,人像一隻鳥兒飛身掠下,穿過街道,很快來到府衙外面,縱身一躍,直上屋頂。
飛檐走壁,不外如是。
只一會兒功夫,陳晉已經來到後宅,先伏在屋頂上觀察。
下面走廊處掛著燈籠,照出光亮,至於屋內,卻是黑沉沉一片,裡頭的人大概已經睡下了。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雨下的聲音。
觀察一陣,沒有發現異樣,他飄身落下,正尋思著先從那間房屋著手。
呼的!
一道黑影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從長廊頂部猛地撲下,一雙爪子直插陳晉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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