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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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丘莊外阡陌縱橫,都是田野,田野之外便是山麓,一座座的林子,長著松樹、楊樹、樟樹等。

  東南方向的一座松樹林中,連接著一座斜谷,谷內火把燃燒,足有二三十人,一個個凶神惡煞,不是善類。渾身上下,穿著皮甲,氣勢彪悍,再看他們的兵器,有長槍大刀,有鐵錘蛇矛,甚至還有大張的弓弩……

  從這些武器裝備看來,他們絕非一般的武林人士,亦非尋常的山賊盜寇。

  這些人全部來自黑山,正是近期為禍嶺南的黑山賊。

  眾賊圍成一個大圈子,圈中坐著兩人,一個身材魁梧,黑鐵塔似的,卻是個獨眼,另一隻眼用一條紅布裹住了。

  另一個三十多歲,留著山羊鬍,做個文士打扮:「何三當家,你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下手?」

  獨眼的何三當家看著粗獷,說話起來卻細聲細氣的:「李師爺,不必著急,等風急雨驟時,才是動刀子的最好時機。」

  那李師爺道:「根據眼線稟告,莊上請來兩位修道者助拳,他們來自五嶺。」

  何三當家嗤笑一聲:「都是些不入流的散修,等會一併殺了便是。」

  李師爺適時拍上一記馬屁:「何三當家威武。」

  「李師爺,別扯那些沒用的,錢呢?」

  「我家大人答應的事,怎會忘了?都在這呢。」

  李師爺伸手掏出一迭銀票,遞交過去。

  何三當家接過,一張張仔細勘驗起來。

  李師爺見狀,叫道:「三當家未免太小心謹慎了,難道我家大人還會給假票不成?」

  何三當家淡然一笑:「親兄弟明算帳,何況這種買賣?咦,這數目不對。」

  李師爺忙道:「先給一半,事後再一半,這是行規。」

  何三當家獨眼一瞪:「萬一你們事後賴帳呢?我找誰說理去。」

  李師爺昂首道:「我家大人頭上的烏紗帽就是最好的擔保,怎會少你們的錢?」

  何三當家冷哼一聲:「咱家以前入軍伍,上陣廝殺,出生入死,那將軍指揮使是多大的官兒?不一樣貪墨軍餉,不肯把錢發下來?」

  李師爺分辯道:「那不同。」

  「沒什麼不同!」

  何三當家不肯讓步:「八成,先給八成,剩下兩成事後再付。否則的話,我們就不幹了。」

  「快給錢!」

  「不幹了!」

  一眾部下鼓譟起來。

  李師爺一咬牙:「好,就給八成。」

  又掏出一迭銀票來。

  何三當家清點完畢,笑道:「這才對嘛,我黑山寨辦事,從來都是漂漂亮亮的,今晚月黑風高,正是殺人的大好……」

  突然住嘴,扭頭往外看去。

  但見谷外不知何時走來個人,身形修長,身穿青衫,眉清目秀,看上去像是個走錯路誤闖進來的讀書郎。

  然而他背上無書笈,手中卻有劍。

  劍長三尺三,正是一把百鍊精鐵好劍。

  何三當家跳起來,喝道:「伱是誰?」

  李師爺立刻提醒道:「我看他,像是丘不歸的外甥。」

  何三當家疑問:「就是那個蘇孝文的學生,姓陳的?」

  看來他們來之前,已經把老丘莊上的人事打探清楚了。只可惜,陳晉的事,就算大舅等人都不知道,何況這些外人?

  陳晉提劍,緩步走入,一雙眸子掃視,似乎在計算總共有多少人。

  何三當家手中多了一把金環大刀,咧嘴笑道:「小子,你是專門送上門來,給我祭旗的嗎?」

  陳晉不答他,嘴裡喃喃道:「二十八人,沒想到有這麼多……」

  「我家三哥問你話呢。」

  一個靠近的黑山賊飛身撲來,要一把抓住陳晉,搶個頭功。

  劍光一閃,快速無比。

  這黑山賊兇猛的一撲,卻像是把自己的身體送到劍尖上,頓時被刺了個透心涼。

  何三當家心頭一跳,在那剎那間,他竟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不知是手下莽撞倒霉呢,還是陳晉做的手腳。

  當即一揮手,喝道:「兄弟們,殺了他。」

  數名黑山賊衝上來,各執兵器攻向陳晉。他們雖然人多,但並不顯得雜亂,步伐有致,配合流暢,隱隱有結成陣勢的意思。

  這正是軍中的攻伐之道,看似簡單,但十分實用。

  軍中技,一刀一槍,都是殺人技。

  陳晉不敢小視,全神貫注,他的輕身功已經練到了一定境界,使得身法輕盈,配上劍法,便有了進退自如的底氣。

  嗤!

  一人喉嚨中劍,立刻倒地身亡;

  咔嚓!

  又一人被削中,不見了半邊頭顱……

  何三當家是有見識的,此刻也不禁大吃一驚:這是什麼劍法,竟精妙如斯?而且極為狠辣,每一劍出,必刺殺一人。

  陳晉劍下不留情,他的武道並未修煉到第三境,勁道有窮時,必須速戰速決。要是像影視作品那般,噼里啪啦打倒一片,然後人家又生龍活虎般爬起來再打過,那不是搞笑嗎?

  生死之戰,那容得有半點仁慈?

  何三當家越看越心驚:「情報有誤,這小子是個高手,用箭,快用箭射他!」

  馬上數名弓箭手站到一起,排列開來,一個個拉弓搭箭,瞄準了陳晉。

  在這瞬間,陳晉察覺到了危險,立刻身形掠開,下一刻,道法運轉,進入一個玄妙的狀態當中。

  而在一眾黑山賊的視野中,他們竟失去了陳晉的行跡,陳晉仿佛一下子憑空消失了。

  何三當家的獨眼看到的又不同,他捕捉到了一道身形,但顯得模糊,心頭大駭,失聲叫道:「隱形法?這小子還是個修行者!小心!」

  可惜叫得慢了。

  陳晉已出現在弓箭手的身後,長劍揮舞,不斷收割。當收割完畢,身形又是飄走,站到一棵老松樹下,伸手掏出個瓷瓶,把一枚精元丸服下。

  剛才一番高端操作,消耗著實巨大,幸好能吃藥。

  原來再龍精虎猛的漢子,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吃藥……

  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屍首,何三當家的心頭都在滴血。

  這些都是老部下,從軍多年的老卒,更是並肩廝殺的袍澤,萬萬沒想到,卻斷送在這裡了。

  心痛、憤怒、隨之而來,還有莫名的驚慌,一個不好,自己都可能要葬身於此。

  複雜的情緒掠過,何三當家迅速鎮定下來,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不能亂了陣腳,更不能逃跑。否則的話,在這般黑夜中,只會淪為被獵殺的對象。

  只能浴血奮戰,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高舉金環大刀,怒喝道:「所有兄弟跟我併肩子上,和他拼了!」

  身先士卒衝上。

  那邊李師爺卻已被嚇破了膽,悄然轉身,趕緊往谷外逃去。

  唰!

  不料陳晉早盯上了他,身如鬼魅掠到,劍光橫削。

  「啊!我的腿!」

  李師爺頓時成了滾地葫蘆,慘叫不已。

  陳晉不再理會,轉身對敵,與何三當家等戰成一團。

  這絕對是陳晉至今為止,所經歷過的最為艱苦的一戰。

  一眾黑山賊大都是「煉精境」,單體對上,擊殺不難,可聚合在一起,形勢截然不同,再加上一個入勁了的何三當家。

  全是狠茬兒。

  噼啪!

  夜空一個霹靂響起,隨即電蛇亂舞,有雨點灑下。

  斜谷內本來點著不少火把,可經過一番亂戰,再被雨水澆淋,火把全都熄滅了,一片漆黑。

  這一片黑,猶如上天幫助,給了陳晉一個最合適輸出的環境,他能夜視,黑山賊等卻不能。

  噗!

  出現好些豁口的精鐵劍狠狠地刺入了何三當家的胸口,他倒在地上,口吐鮮血不止,慘笑道:「這單買賣虧了,虧大了……」

  頭一歪,就此氣絕。

  陳晉開始大口喘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去尋李師爺,卻發現這廝面色烏青,七竅流血,竟服毒自盡了。

  也是個狠人。

  陳晉先前只斬他一條腿,本來計劃留個活口,好好審問一番,要問出幕後主使者。現在看來,自然問不成了。

  但沒關係,某些事情本來心中已有數的。

  「書生,你果然在這裡!」

  一盞燈火亮起,正是提著防水馬燈的顧樂游,他一手拿燈,一手持劍,滿臉的焦急之色。

  陳晉問:「你怎地來了?」

  顧樂游道:「我找不到你,便讓老賴留在莊上,自個出來尋找。」

  陳晉咧嘴一笑:「來得正好,幫忙挖個大坑,把人全埋了。」

  看到遍地的屍體,顧樂游駭然道:「你全解決了?」

  「一個沒跑……對了,此事回去不要聲張。」

  陳晉選擇隱瞞下來,主要是把自己當成一張底牌。對頭的注意力都放在大舅他們身上,在關鍵時刻,正好能殺個出其不意。

  顧樂游當即動手,尋個偏僻地挖了個大坑,把屍體全埋進去,又做了些偽裝,免得被人發現,發掘出來。

  當然,在埋屍之前,少不得上下其手,摸屍一番,除了些零碎銀子銅錢外,還搜到一個油紙包。現在下著雨,不好打開翻看,等回去後再說。

  做好這些,與陳晉返回莊上。

  見到他們安全回來,賴志書連忙迎上來問:「陳老弟,你去哪了?好生讓我擔心。」

  陳晉笑道:「你們在莊內巡夜,我就出去轉了一圈,剛好碰到幾個敵人,與他們交手起來,全殺了。」

  賴志書立刻豎起大拇指:「厲害!」

  陳晉又道:「我先去換身衣裳。」

  顧樂游叫住他,把那油布包遞過來:「書生,這是你的戰利品,且收好了。」

  陳晉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多說,拿了返回自己的宅院,先換套乾爽的衣服,再打開油布包,見裡面一大迭事物,全是銀票,每一張的數額為一百兩,厚厚一迭,起碼數千兩了。

  絕對的一筆巨款。

  一夜暴富的感覺,相當愉悅。

  「這錢,便是收買黑山賊來攻打老丘莊的酬勞嗎?真是捨得……」

  陳晉吃吃冷笑,把銀票收起,不急著出去,而是留到房間內,盤膝運氣,好好休息。

  精元丸雖然能短時間內恢復氣力,但藥效難以迭加,不是說吃得越多越好。而且恢復的程度,也有一定的局限性。此藥最大的買方市場在春風樓上,而非搏鬥廝殺間,不是沒有道理的。

  然後開始復盤這一場搏殺的過程,不得不說,黑山賊訓練有素,戰力並不低。

  能以一敵眾,剿滅對方,除了劍法精妙之外,陳晉還占了元神修煉的優勢,在關鍵時刻施展出隱形法來。

  他現在的《萬丈紅塵隱形法》已經可以做到在武夫面前遁形了,不過持續的時間很短,只得兩三息間。

  在激烈的對陣中,短短一瞬,足以扭轉戰局,決定生死。

  約摸半個時辰後,陳晉走出房間,去到前院。雖然擊殺了黑山賊等,但不確定對方是否安排有其他的後手,不能就此喪失了警惕性。

  顧樂游與賴志書正在飲酒吃肉,酒是莊中的好酒,肉也是丘不來吩咐僕從直接殺了一頭羊,燉湯做好,端上來的。

  既然請人來莊上巡邏守夜,怎能缺了夜宵?

  廝殺一場,陳晉早已飢腸轆轆,當即坐下來大快朵頤。

  正吃得爽快,丫鬟小翠跑來,打個手勢,示意有事。

  「怎麼啦?」

  陳晉嘴裡還叼著一塊肉,疑問道。

  小翠壓低聲音:「小郎少爺,小姐請你過去一下。」

  「哦,好。」

  陳晉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很快把肉吞進肚子,跟著小翠走,來到丘不嫁的宅院。

  此院布局頗為清雅,院中多種修竹,蘭花等,都是特意種來,給丘不嫁陶冶性情的,至於效果如何,至少目前看來,並不明顯。

  小翠停住腳步,道:「小姐便在房中,小郎少爺你自己進去。」

  陳晉一怔:「這,這個方便嗎?」

  小翠正色道:「都是自家人,如何不方便?你快進去吧,小姐等你救命呢。」

  「救命?」

  這下陳晉不敢遲疑了,邁步過去,房門卻是虛掩的,一推即開。房內沒有點燈,一片晦暗。

  炎夏雷雨天氣,夜空雷電交加,間或火蛇掠過,映照出一道光亮,把房間景象勾勒了出來。

  裡頭擺設簡潔,家具不多,靠牆處擺一張繡床,丘不嫁正躲在被窩裡,捲縮成一團。

  見狀,陳晉快步上前,坐在床沿,關切地問道:「小姨姑,你怎麼啦?」

  丘不嫁掀開被子,猛地一把將他抱住,整個身子都貼上來了。

  感覺到丘不嫁的身軀在瑟瑟發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而且體溫頗高,發了高燒一般,衣衫都被汗水給濡濕了。雙目緊閉,兩頰酡紅,牙關緊閉……

  陳晉大感疑惑,即使畏懼雷霆,也不至於被嚇成這樣。他不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唯有先把她抱住,以表安慰。左手處忽而摸到些毛茸茸的事物,定眼一看,那竟是一根雪白的尾巴。

  這兩天投推薦票評論的人多了點,沒那麼單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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