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狗頭坡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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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晉之所以不等丘不歸一起回城,主要是他身上藏著不少秘密,要與身邊的人保持一定距離,以免被瞧出了破綻,難以解釋得明白。

  算是潛意識裡的一種自我保護吧。

  要知道,大舅他們可不是一般人。

  進城的時候,很快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把守城門的兵丁一個個目光兇狠,一副想要吃人的樣子。

  城內,行人商販不多,頗為蕭條冷清。

  高州府位於嶺南邊荒,受到局勢動盪的波及影響算好的了。在中原地域的幾個主要大郡,飽受戰火摧殘,兵禍橫行,至今不得恢復,那才叫慘。

  陳晉的目的很明確,先找書店賣書。一問之下,發現書籍行情差了好多,價格跌了兩三成左右。

  但沒辦法,該賣還得賣。

  賣了錢,裝在褡褳內,轉去蘇家那邊。

  但見蘇家宅院門上,大大的「封」字,代表著門戶破落。

  看了一會,陳晉轉身離開。

  「守恆?」

  一聲低呼。

  陳晉一怔,抬頭認出來人:「懷易?」

  那懷易驚喜地道:「守恆,果然是你。」

  一把拉著,拐進附近一座院子裡,趕緊關上門,嘴裡說道:「守恆,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還敢在此徘徊?」

  王懷易,陳晉的同窗好友,兩人私交甚篤。

  陳晉回答:「我大舅用了關係救我出來,已經沒事了。」

  王懷易拍手道:「那太好了!」

  陳晉吐一口氣:「可惜救不得老師。」

  王懷易嗟嘆不已。

  感傷一陣,陳晉問:「懷易,你可有小師妹的消息?」

  「小師妹」,就是蘇氏學子們對方瑾的親切稱呼。

  既然委託大舅沒找到人,那麼陳晉自己就要再來找一遍。

  這是他答應老師的。

  王懷易說:「當天事發突然,一片混亂,先生被抓,小師妹失蹤。後來我也曾尋過,但沒找著。我想,會不會先生早有安排,送小師妹離開了府城。」

  陳晉眉頭一挑:「但願如此。」

  王懷易問:「守恆,接下來伱有什麼打算?」

  陳晉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你呢?」

  「還能如何?無非繼續讀書唄,看能否中舉。」

  對於大部分的書生來說,讀書考功名,就是他們的畢生志願。除此之外,別的,他們也難以做得來。

  陳晉沉聲道:「我想,我不會再去考了。」

  王懷易勸道:「守恆請三思,你的才學文章,先生都稱讚不已。」

  「那又如何?」

  陳晉冷然一笑:「老師這般人物,都落得如此下場。在這等時世,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才學文章,都是廢紙。」

  王懷易只當他坐過牢,變得憤世嫉俗了,繼續勸道:「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考取功名,只有踏入仕途,才能拔亂反正,為民請命。」

  言辭間,有慷慨激昂之意。

  陳晉卻並不看好,官場本身就是一個大染缸,想要革新改變,必須從上而下。

  從下而上,只得依附投靠一條路。

  否則,你根本爬不上去。

  不過這些道理,沒甚好說的。

  又閒聊幾句後,陳晉告辭離去。

  目送他背影,王懷易滿懷唏噓,隱隱覺得:陳晉變了許多,以前的陳晉,可是一腔熱血,很喜歡高談闊論,指點江山的。

  又轉念一想,受蘇孝文牽連,他們這些當學生的需要轉換門庭,另拜業師。陳晉卻是太剛直了,以至於陷身囹圄,遭受了這番劫難……

  陳晉在城內購備了些乾糧,還買了一根堅韌的竹杖,邁開大步,出城,往城西郊狗頭坡義莊而去,要去處理好業師的身後事。

  蘇孝文並非本地人士,其二甲進士出身,後來當了知縣,原本會有一番錦繡前程。只是性子剛正耿直,得罪了權貴,導致在官場處處碰壁,最終被貶為高州安置。

  所謂「安置」,就是官吏被貶謫的一種形式,比流放好一點。

  遭此打擊,蘇孝文卻胸懷豁達,在府城辦學堂,正學風,十多年間,成為當地名儒。

  自從夫人病逝,他便與女兒阿瑾相依為命。

  這次出事,原本的友人門生紛紛與之劃清界限,避之不及;女兒阿瑾則失蹤。

  蘇孝文的屍首沒有親朋收殮,便由官府安排,擱置在義莊中,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高州府境內,其實有多個義莊,但橫死慘死者,無以為葬者,都是集中放在狗頭坡這邊。

  陳晉不懂得路徑,途中問人,對方聽聞「狗頭坡義莊」五字,立刻露出了驚畏之意,指了方向,飛快跑掉。

  順著方向走,偏離了官道,四下景色,漸漸荒蕪。

  換了以前,陳晉可不敢孤身一人貿然前來,但開竅學劍後,膽色赫然已不同。

  又走了數里路,前頭看見一坡,形狀仿若狗頭,坡下有一棟黑色建築,不大,方方正正的模樣。

  到了。

  他吐了口氣,不著急過去,就近尋了棵樹,在樹蔭下拿出購備的乾糧,吃糧喝水,先把肚子填飽。

  那邊荒草簌簌作響,不多一會,探出個狗頭來,一雙眼睛,竟有幽幽的綠光閃爍。

  一些野狗,掘墳啃屍,吃的腐肉多了,變得邪性,眼中會帶著綠瑩瑩的光。

  不再是野狗,而是「屍狗」了。

  陳晉不怕,伸手撿起一塊雞蛋般大小的石頭,用力砸去。

  噗的一聲,打個正著,命中屍狗的額頭。

  屍狗吃痛,嗷嗚叫著,轉身跑掉。

  吃罷乾糧,繼續前行,不多久來到那義莊門外,打量起來: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座房屋,約摸一百多平方,青牆黑瓦,門戶漆黑,看著陰森。

  「有客到!」

  卻是一隻羽毛墨黑的八哥,它站在檐下,幾乎與房屋融為一體,不認真觀察,根本看不出那兒竟有隻活物。

  這八哥有靈性,張嘴呼叫,字正腔圓。

  然後爪子一鉤,拉動檐下一排溜的風鈴,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義莊木門咿呀地打開,走出一人來,是個道袍邋遢的年輕道士,年約二十出頭,焦黃的頭髮胡亂束起,插根烏木簪子,面目無須,酒糠鼻,臉頰上長著幾顆膿瘡,一雙不大的眼睛帶著血絲,紅紅的,看起來頗有幾分兇狠之意。

  陳晉的目光,一下子被道士背後的事物給吸引住。

  那是一柄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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