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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為陛下最後一句「范太傅可以去看看她」。

  范誼跟著祝澄來到地牢,去見陳文儀。

  地牢陰濕,大部分牢房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廊有幽微的火把,范誼到底年邁,忍不住在此間咳嗽,忽然聽到有人苦喊:「是范公麼?范公救我!」

  范誼身上一僵,下意識望向祝澄。

  祝澄笑而不語。

  范誼快步走開,又見一牢房柵欄之中漏出一張頗為異域的面孔,卻是那王女柯藍鳶,看見她瞪大眼睛,聲音沙啞道:「你們不能關著我!」

  范誼又是嚇得臉色發青,待到走遠忍不住問:「她的嗓子怎麼了。」

  祝澄道:「沒怎麼她,她天天地嚎,自己把自己嚎啞了罷了。」

  范誼輕聲道:「祝廷尉,陛下準備怎麼處理這東胡的王女,畢竟她是質子,怕也不好處理得太過於粗暴吧。」

  祝澄笑道:「陛下的意思是,等把鬼戎打下來再處理,也不急。」

  范誼:「……」

  若是先前,范誼定要懷疑一下陛下的自信,如今卻是不敢了。

  走到盡頭,終於看見陳文儀。

  祝澄待陳文儀還算不錯,這牢房乾淨整潔,桌上還亮了一盞燈,有筆墨紙硯和一壺酒。

  但此情此景,范誼難免想,那不會是毒酒吧?

  陳文儀的聲音打斷他的猜想——

  「陛下還是不願見微臣麼。」

  聲音中難掩失望。

  范誼回首,卻見祝澄已經出去了,並鎖上了牢門,如今這牢房之中,只有他和陳

  文儀。

  范誼只好道:「如今見陛下已經沒有意義……」

  陳文儀道:「我並不是想求苟活,只是希望陛下知道,我對陛下並無異心,是一片赤膽吶……那麼多年,或許是會在朝堂上和陛下唱反調,可也全是為了魏國能更好,而並非是覬覦更高的權位……」

  范誼聞言,卻是諷刺的笑了:「說這些有何意義呢,雖不是覬覦皇位,卻確實想平分陛下的權勢,難道陛下會不知道麼。」

  陳文儀愕然抬頭,兩人四目相對,范誼道:「我答應了陛下會彈劾你,就以你認罪書上寫的罪責。」

  陳文儀聞言,卻是笑了:「是陛下說的。」

  范誼皺眉:「陛下如此暗示,實際上到底是何罪責呢?」

  他自然知道罷官之事是陳文儀一手引導,當時她還來找過自己。

  但會是這個原因麼?

  陳文儀擊掌笑道:「好,好,陛下仁慈,陳某必不叫陛下為難,便是在地下,陳某也感念陛下。」

  陛下既答應讓范誼以貪污之罪彈劾她,便是答應她,不會牽連其餘陳氏族人了。

  范誼怔怔發呆,卻是漸漸明了了。

  陳文儀所犯的,一定是更重的罪孽。

  而陳文儀拿起酒壺,一口灌下,道:「陳某已多年不喝酒了,今日嘗此佳釀,也算不虛此生。」

  牢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范誼步履蹣跚走出牢門,卻見祝澄手捧白綾,走了進去。

  ……

  陳文儀在牢中自縊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傅平安正在斗常樂玩。

  她拿了一隻繫著黃色流蘇的繡球,在常樂眼前晃來晃去,常樂便忍不住呵呵笑起來,微眯著眼睛,張開沒有牙的嘴來。

  只幾天的功夫,傅平安越看便越覺得喜愛,並且言之鑿鑿——嘴像我,眼睛像皇后。

  洛瓊花看了看,說:「我怎麼覺得眼睛也像你。」

  祝澄過來匯報這個消息,傅平安便收起笑容,走到了屋外,又問:「還說過什麼麼?」

  祝澄道:「她說,臣必不叫陛下為難。」

  傅平安笑了笑:「臨死反而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太晚了——那陳湖呢,他知道陳文儀已死的消息了麼。」

  「還未知。」

  「告訴他。」傅平安眼神冰冷。

  待陳湖知道了這事,他就會知道他已無活路,但偏還要他再活上一段時間,好叫他在極度的恐懼中度過人生剩餘的時間,在傅平安看來,這結局也已經便宜了他。

  陳湖在校場認罪之後,祝澄便帶回去拷問,問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對方開始說得冠冕堂皇,說想幫奶奶的忙,說想讓家中姐妹入宮,到最後打狠了,痛哭流涕道,是對洛梔心存怨憤。

  「……我總覺得,我那麼多年仕途不順,都是因為她,因為她成了皇后,我們小時候就不對付,後來她更是沒有接受我的示好,她做皇后一天,我一天沒有出頭之日。」

  竟然是這個原因。

  洛瓊花聽了亦是怔忡,道:「怪不得聖人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確實,那完全就是一個無恥小人。」

  洛瓊花見傅平安神色仍是不愉,只好笑著安慰道:「都過去了,他沒有成功,這正是邪不壓正。」

  傅平安咬牙,還想斥罵一番,瞥見常樂在一邊打著哈欠,就忍住了。

  雖然知道她聽不懂,但還是不想讓她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然而次日祝澄再來報時,傅平安便得知,陳湖當晚便猝死在牢中,似乎是被嚇死了。

  他的死到底無足輕重,朝野上下所注意到的,仍然是陳文儀的自殺,不過這些議論到隔日范誼上書彈劾陳文儀之時,便戛然而止。

  范誼三朝老臣,彈劾陳文儀私收賄賂,貪贓枉法,自是蓋棺定論,叫所有人覺得這樣的結局,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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