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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麼……老實說,也還好,小時候倒是時常想。」
但奇怪的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突然沮喪起來。
洛瓊花發現了。
她無論如何無法在此時此刻再裝出冷酷的樣子,於是伸手將傅平安的手握住。
溫暖的手掌令傅平安的心平靜下來。
實際上,或許不知是手心的溫度,還因為這些終於得以吐露的悲傷與孤獨。
在此之前,傅平安並不覺得自己有這些孤獨。
唯有在洛瓊花面前的時候……
她伸手想要撫摸洛瓊花的臉,但是洛瓊花突然又開口:「但是直播間的人知道,所以陛下會把他們看做是長輩麼?」
啊,這個問題……
好像也沒想過。
畢竟過去不可能有人問她。
傅平安擰眉思索了一會兒,道:「算是吧……應該有幾個算是,以前,每個人的名字我都記得,但是現在卻不能了。」
「那些人是誰呢?」
腦海中冒出了很多名字。
但有些名字又有點難以啟齒。
想了想,傅平安開口道:「從前有一個人,幫了我很多,她說她的世界沒有月亮……」
……
陳
宴升了官。
雖然目前具體官職的任命還沒有下來,但已經可以享受待遇,這件事帶來的最大好處是她擁有了自己單獨的帳篷,壞處是宋霖闖進來的時候再沒有任何顧忌。
根本不管還是深夜,對方便提了壺酒過來,陳宴嘆了口氣,道:「那麼晚了突然過來,你也不怕被人看見。」
宋霖驚訝道:「被人看見了又如何,誰規定營中不能找好友共飲的?」
陳宴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在外人眼中,兩人都是天乾,又是一起從漠北來的,其實關係好些,根本沒什麼奇怪的。
只是她自己心裡有鬼,才容易多想而已。
宋霖將酒放在案上,笑道:「不說別的,在京中我就是同你關係最好,你有好事,我自然要來幫你慶祝慶祝,不過說起來,陛下連續召了你兩日啊,是不是給了你很重要的職位?」
陳宴看了宋霖一眼:「沒有。」
也不知道陛下是從哪裡聽到的傳言,竟然覺得她很受歡迎。
確實,在京中每逢上巳節夏至節等節日,她都莫名能收到很多信箋,節宴慶典之後,也總有人上門贈送禮物,詢問親事,但她認為自己應該是什麼都沒有做的。
陛下驟然那麼問起,陳宴滿腦子疑問,但想起來的,其實全是宋霖。
宋霖對她做的事,說的話,於是回過神來,便把宋霖是怎麼追她的,換了一種方式告訴了陛下。
眼下不知道結果如何,反正陛下好像是覺得挺有道理。
希望有用吧。
這事事關陛下,自然也不好同宋霖說,更何況比起此事,其實確實是有另外一件事要說的。
她坐下,斟了酒,喝了一口後道:「陛下讓我去做博陵郡的郡守。」
宋霖一僵,手中酒液一晃,便有幾滴落在手指上。
恍恍惚惚,卻是先笑:「啊,這是好事,通常都是先去地方歷練,回來之後便會有主要的職務。」
「嗯。」陳宴點了點頭。
博陵郡……是陳家主家所在地。
陛下當然不可能只問她「如何受歡迎」這樣的問題。
實際上陛下還問她:「如果朕要陳家,你需要幾年?」
這真是個令人震撼的問題,雖然如今陳宴也開始明白,從政治上來講,地方豪強與陛下難免是個此消彼長的關係,但是當陛下直白地提出這一點的時候,她還是難免再一次意識到,眼前的人果然是天子沒有錯。
「卑職不確定,但是……卑職會努力。」
因為這個規劃令陳宴心馳神往。
天知道她有多麼渴望陳家快點完蛋。
「因為先前那案子,陳家未必就會信你,你去地方上可能會碰到很多困難。」
「卑職明白,但是卑職畢竟是陳家人。」世家大族對姓氏總是有種令人驚訝的信任。
陛下便笑了,道:「朕給你一個建議,對某些大家族來說,從內部分解要比外部更簡單。」
這個建議確實是和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了。
於是更加躍躍欲試起來。
在出主帳的那一刻,陳宴便知道了自己的選擇。
「我會去博陵郡,這次冬狩結束,任命一下,便會出發了。」
「很好,真好。」宋霖這麼說。
她拿手撐著臉,臉色幾乎可以說是一下子白了,但仍在笑,仰起頭來道:「我好像有些醉了。」
陳宴舉起酒杯來,鄭重敬她:「一直未能向女君表示感謝,是在下失禮,這些日子,女君幫在下良多。」
「嗯。」
宋霖拿起酒杯,但杯口將要觸在一起時,她卻突然扔了酒杯。
酒杯砸在地上,桌球作響,酒液撒了一地。
「你可真是鐵石心腸。」她這樣說。
陳宴沉默。
宋霖看她,眼眸中似月色下粼粼水波,看不清到底含著什麼情緒,只覺得那目光沉沉,頗具威勢,陳宴撇開眼,聽到對方說:「如果真的感激我,也別只嘴上說點好聽的,給點實際的出來。」
陳宴道:「眼下我沒什麼……待到以後,必當竭盡全力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