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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今日一見,陛下已然褪去稚氣與虛弱,身形修長挺拔,面容舒朗清晰,流暢緊緻如畫中人形,雖皮膚白皙,卻不會叫人覺得蒼白,而是一種美玉般熠熠生輝的矜貴。
幽微燈光之下,陛下飄逸而脫俗,眉頭微揚,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便仿佛將整個宮殿都照亮了。
陳宴直到被拍了下肩膀才緩過神來,訥訥道:「臣變醜了,陛下風采更勝從前。」
傅平安疑惑地看著她:「你哪裡變醜了,雖曬黑了些,也不妨礙的,怎麼就突然說到美醜。」
陳宴啞然,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這肯定是因為宋霖總是在邊上說她俊美的緣故。
但是她總覺得,這是宋霖沒見過世面,等到了魏京,她就知道更加美麗和俊秀的人多的是。
這話自然不好說,陳宴只好說:「只是覺得風沙太大,皮膚確實粗糙了些,有些在意呢。」
傅平安便說
:「這樣,從前不知道你這麼在意外貌啊,剛好,聽說北梁侯受了傷,朕叫王霽請了太醫去診治,你問太醫要些舒容霜用用。」
「……謝陛下。」
「天色晚了,那閒話少談,說說漠北的事麼,你立了大功呢。」
陳宴忙道:「這事臣只是討了巧罷了,實際上要說起來,還是全是霍平生的功勞,真是英雄出少年,臣自愧不如……」
如此便細細說起了那時戰場上的情況。
傅平安聽著聽著,卻不覺走了點神。
此時洛瓊花應該也見到霍平生了吧?
她們在聊什麼呢?
……
霍平生一見到洛瓊花,其實便想說大哥還活著的事。
但是宮人在側,就算是她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便只先打量了洛瓊花一會兒後道:「阿花,你變化好大。」
結果這句話一出口,洛瓊花身邊一個長著年畫娃娃般圓臉的宮女便重重咳嗽了兩聲,然後笑道:「小將軍,您可不能再稱呼娘娘的閨名了。」
霍平生很尷尬。
猶豫了半天,結果還是說錯了話。
洛瓊花也有些尷尬,掩嘴輕聲道:「孤私下和霍軍侯說幾句話,你們能不能退遠些?」
靜月有些為難:「娘娘,按理說,您的吩咐咱們沒有不聽的道理,可是如此不合規矩,若是有多嘴的傳出去了,難免對您名聲有害。」
這話是說,便是陛下沒有意見,那些文官的嘴又哪裡是好相與的。
也是。
洛瓊花和霍平生相對互望了一眼,靜月又低聲道:「小將軍,你都沒有行禮……」
霍平生忙單膝跪地行了軍禮,並忙說了句:「末將參見皇后娘娘。」
這麼說完,總感覺有些彆扭,又偷偷瞧了洛瓊花一眼。
卻看見洛瓊花正捂著嘴偷笑。
這一下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霍平生站起來坐下,與洛瓊花相視一笑,洛瓊花道:「孤的變化很大麼,其實,最近有看不少書。」
「你從前也愛看書呀。」
「不一樣,從前愛看的都是雜書,如今看從前覺得很無聊的經史,這才發現,經史果然叫人受益良多。」
霍平生卻說:「我卻是因為去了沙場,才發現沙場需要隨機應變,兵書上說的東西,不可盡信,又或者說,要圓融地去篩選。」
「也是,有些便是書上看得再多,旁人說得太多,也不如親歷一番更叫人明白。」
霍平生想了想自己的經歷,點頭道:「是呢,或許這就是老話說的長大吧,人總要長大。」
洛瓊花亦點頭稱是,又說:「其實還是長大好點。」
如今她要做的事多了很多,要學的東西也多了很多,這幾個月之間,更是經歷了許許多多過去十幾年從未經歷過的事。
開始有些害怕迷茫,但是漸漸卻也有滿足。
她想,什麼都不用想自然是一種幸福,可是開始撥開雲霧看清世界的真相,顯然亦是一種幸福。
寥寥數語,兩人都知道在這段時間,雙方成長了不少。
短暫沉默,洛瓊花又問:「父親在漠北可安好?」
霍平生道:「我並非中軍帳中將士,也不清楚,只是離別之事見面,英國公面色紅潤聲音洪亮,看起來身體很好。」
洛瓊花只聽到這樣的形容,便莫名鼻頭酸澀。
她好久好久沒有見到父親了。
從前在家中,父親還可親手教她練劍,那時她怎麼就不覺得,那是需要珍惜的,難得的日子呢?
情緒海浪奔涌般而來,但是她忍住了,飛快轉移話題道:「可見了卓君?」
「見了,白天就是去家中吃的飯,她原來開了家香料鋪,還賣胭脂水粉。」
洛瓊花一愣:「她開鋪子?」
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淡淡艷羨。
霍平生不查,只說:「是啊,我都覺得奇怪,她這樣的性子,不會和客人吵起來麼。」
洛瓊花聞言被逗笑,那絲情緒也就如煙雲般消散了,而是說:「那你是小瞧了她,她只是愛在你面前胡鬧。」
霍平生搖頭,又說:「不過,今天聽她說起,好像也是因為你母親在幫她。」
「阿娘?」
「對,今天一下午,聽她提起好多次常夫人。」
「這樣,真好,孤也有數月沒有見到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