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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一落,陛下開口:「拒絕了?」

  王霽微怔:「對、對啊,拒絕了。」

  陛下又問:「為什麼要拒絕呢?」

  王霽不自信了:「那臣——應該收下?臣明白了,臣是不是應該收下,呈給陛下看看?」

  傅平安恍然回神,道:「啊,是王家送的禮,這件事、這件事你看著辦就好,你若心向著朕,便是與王家有些來往也沒什麼,王家的懲罰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王瓊直系親屬自然會被牽連,但是王家,朕還會再看看。」

  王霽疑惑地望著陛下。

  傅平安捏了捏鼻子,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那行字伴隨著洛瓊花躲閃的目光又出現在腦海里

  ——【你被拒絕了】。

  不行,不能再想這事了。

  還是先去田昐府上吧。

  這是件要緊事。

  ……

  田昐剛醒來便知道,陛下會來看他。

  只是他沒想到陛下會來得這樣快。

  他剛喝了藥準備躺一下,下人便說陛下來了,他連忙穿衣服,匆忙披上外袍,陛下已經進來,身邊跟著她最喜歡的那個太醫。

  沒記錯的話,是叫任丹竹。

  任丹竹替田昐把了脈,表示這病確實是氣出來的,需要靜養休息,調養生息。

  田昐躺在床上,長嘆道:「臣老了,或許已經到了該告老歸田的時候。」

  若是從前,傅平安怎麼也該說些寬慰的話,今日卻沉默不語,靜靜看著田昐。

  田昐只覺得手腳發涼,後背冒出冷汗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陛下吐出一句:「舅舅是真的病了,對麼?」

  田昐只覺得心臟驟停,立刻開口道:「陛下是懷疑臣麼?」

  「上官命一直以來都和你走得很近,你不知道他身後的靠山是誰麼?」

  田昐如何還躺得下去,連忙從床上艱難直起身來,扶著窗沿道:「陛下、陛下明鑑吶,臣若知道上官命有如此狼子野心,怎麼也不可能與他為伍,臣是確實不知啊,他背後的靠山是誰,臣更是一無所知!」

  「是麼,那如今如何就發現他有靠山了?」

  田昐苦笑道:「他若無後援,絕不可能逼宮,那日正是見到他有那樣的想法,所以才氣血上涌,暈倒在地,如今想來,仍然是後怕,幸好陛下早有準備。」

  說罷,他踉踉蹌蹌想要下床行禮,但行動不便,差點倒在地上。

  就在他將要倒在地上的時候,傅平安伸出雙手將他扶住了。

  「舅舅,何至於此,朕也只是隨意問問罷了,舅舅的話,朕如何能不信呢,當初,若沒有舅舅的教導,哪裡有今日的朕呢?」

  田昐熱淚盈眶,面露感動,心卻發冷。

  這真是在安慰他麼,還是在警告他,不要挾恩求報?

  他抬頭望向陛下,電光火石之間門,只看到一雙冰冷的眼睛,他忙低下頭,望著陛下抓著他的雙手。

  陛下長大了,高了許多,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已經看不出體弱多病的樣子。

  「舅舅,如今朝堂上沒了許多人,朕心甚不安,從前,朕一直以為只要親政,朝中的大臣都會向著朕,如今看來,卻好像不是這樣,如今,舅舅認為,朕還需要忍讓麼?」

  田昐有些恍惚,那時……他勸告了陛下。

  那是什麼時候,縈山詩會,陛下私自出宮,滿朝文武集合起來,逼迫年幼的陛下認錯,當時,他勸說陛下忍讓。

  如今想來,那並非只是叫陛下忍讓,而是希望陛下知道,這朝堂不可能是她

  的一言堂。

  是了,想要控制一個天子的渴望,大約從未在他心中消散過吧。

  陛下發現了這件事。

  田昐苦笑地坐到床榻上:「上官命等人罪大惡極,陛下如何能忍讓呢,若是忍讓,豈不是讓小心心存僥倖。」

  傅平安點頭:「朕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們在內鬥爭,於國於民都無益,也該清除一波了。」

  傅平安看著田昐,見田昐垂首沉思,面色灰暗,心中也不禁浮現出一絲不忍來。

  她自然記得,當初田昐為了見她,甚至以老叟之身偽裝成侍女,而那見到對方時的驚喜與激動,傅平安如今仍能想起。

  她於是握住田昐的手,低聲道:「舅舅,無論如何,只要你不是上官命,朕總要保你頤養天年。」

  田昐眼眶濕潤,重重點了點頭。

  他是個聰明人,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傅平安於是站起來,對田昐道:「今日還是不打擾舅舅休息了,朕便先離開了吧。」

  她站起來,帶著人離開了。

  傅平安一離開,田夫人便忙進房間門扶住田昐,哭道:「陛下怎麼如此不念舊情。」

  田昐搖頭:「這才是陛下該做的事,我確實和那些世家……走得太近了些。」

  ……該請辭了。

  他恍惚抬頭,望著雕花的窗格,喃喃道:「奇怪,從前總覺得,陛下和吾妹是有八分像的,如今竟一點也不像了……」

  ……

  次日,御史大夫田昐稱病請辭。

  陛下拒絕。

  又三日,再次請辭。

  陛下又拒絕。

  又七日,這次寫了一篇長賦,細細訴說這些年來所行之政令,所感之心情,稱確實病重。

  這次,陛下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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