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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瓊花正在紙上寫著什麼,右手執筆,左手扶袖,露出一截蔥段般白皙的手腕,像是新雪一般。
傅平安靜靜看著,覺得這畫面很美,冷不丁開口:「你在寫什麼?」
洛瓊花嚇了一跳,手上的筆都掉了,同時立刻將正在寫的
紙揉成了一團。
傅平安一愣。
這行為也太可疑了。
她起身上前,看見洛瓊花將紙團背在身後,微微皺眉伸手道:「寫了什麼,給朕看看。」
洛瓊花本來神情緊張,抬頭見到傅平安的神情,微愣。
她本來還欲躲的動作停止了,換做了有些僵硬地把手伸了出來,將紙團放在了傅平安的手裡。
傅平安展開,看見上面寫著——非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協於先王成德,惟說不言有厥咎。
這是《尚書》里的句子。
傅平安看了眼桌案,果然看見攤開的書本就是《尚書》,心下一松,在心中暗嘲自己是有些神經過敏,柔聲道:「只是抄書,為何要躲呢?」
洛瓊花輕聲道:「……臣妾的字寫得不好,恐貽笑大方。」
傅平安便又看了兩眼,笑道:「寫得很好了,朕從前的字寫得更差,你為何在看《尚書》?」
洛瓊花道:「臣妾……臣妾想要學習經史,好……」好跟陛下有更多的話題。
看見穆停雲與傅平安侃侃而談的時候,洛瓊花便想,為什麼自己插不上話呢,是否若是讀了更多的書,就能像是雲平郡主這樣,在更多的方面幫助平安了呢?
然而話將要出口,卻變成了:「好能更多的幫助陛下,不然陛下出題,臣妾都看不懂。」
傅平安摸了摸她的髮鬢:「那也不用起這樣早,別把自己累到了。」
洛瓊花點點頭。
這時琴荷與靜月聽見響動進來了,傅平安便邊洗漱邊問靜月:「娘娘最近都是這般晚睡早起麼?」
靜月道:「正是呢,奴婢都怕娘娘熬壞了眼睛。」
傅平安道:「這話有理,讀書學習,不在一日兩日之功,按部就班,時間久了,總會有所得的。」
洛瓊花像在發呆,過了兩秒才忙「嗯」了一聲。
傅平安察覺到洛瓊花還是有些不對,她想細問,可是晨鐘已經響起,已經是上朝的時候,她只好匆匆走了,只是到了門口,拉著洛瓊花的手說了一句:「晚上朕再同你說。」
但是到了下午,和她們一起到了長麗宮居住的太后突然病重,洛瓊花前去侍疾。!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這次似乎是真的病重,洛瓊花看見太后蠟黃的面孔時都嚇了一跳,而太后看見她,啞聲叫她過去,她一到床邊,則就緊緊抓著她的手,說:「吾若明日便死,也不願死在這裡,吾要回宮。」
聲音鋼絲摩擦一般尖利,聲嘶力竭。
洛瓊花忙遣人去稟報傅平安,傅平安很快匆匆而來,看了下太后的臉色,皺眉道:「情況真那麼差麼?」
任丹竹道:「氣血淤塞,經脈擁堵,請務必要飲食清淡,心平氣和。」
實際上,就是氣的。
任丹竹沒敢直說。
太后道:「只要在這長麗宮,吾就心平氣和不起來!」
傅平安嘆了口氣,望著洛瓊花:「那你的生辰還是去宮中辦如何。」
洛瓊花瞪大眼睛:「臣臣臣妾無所謂的。」
她瞥了眼太后,果然看見太后眼睛都氣紅了。
洛瓊花也覺得不對,傅平安怎麼能在太后病成這樣的時候反而問她生辰的事呢?難道是連面子活都不願意做了麼。
她忙說:「便是不辦了,也沒什麼,今年事情甚多,只是臣妾的生辰而已,不辦也無妨。」
傅平安道:「那可不行,這是你成為皇后的第一年,婚禮上已經委屈了你,這事就更不行了。」
太后指著傅平安啞聲道:「你快給我滾!」
傅平安神情冰冷:「母后請謹言慎行,朕可是天子。」
太后劇烈咳嗽起來。
但話雖如此,都病成了這樣,次日一早,一行人還是浩浩蕩蕩回到了皇宮,太后回了她自己的千秋宮,洛瓊花也回到了景和宮。
接下來幾日。
侍疾——安排內宮宴——人員調度——讀書——又侍疾,洛瓊花像個陀螺似的連軸轉地忙,也沒什麼精力思考有的沒的,傅平安更忙,聽說前朝為永安王夫婦封號的事和太學學生的歸屬問題吵得不可開交,這幾日也只來了景和宮一次,躺下便睡著了。
只是有時夜深人靜,洛瓊花會突然想,陛下還記得自己說過有話要對她說麼,那原本想要晚上回來對她說的話,會是什麼呢?
這個念頭總是像個暗影一閃而過,很快被另外一個念頭壓
下了,那另外一個念頭是,她不該叫陛下為自己憂心的。
她該成熟一點。
就像雲平郡主那樣。
轉眼便是生辰。
那日早上醒來,洛瓊花都沒有什麼期待感,因為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她想到她要去千秋宮給太后請安。
看見今日服裝格外華麗的時候,洛瓊花才想起今日就是生辰,但她只是鬆了口氣。
那生辰的事,總算是忙完了,之後這件事可以踢出日程表。
太后臥床不起,洛瓊花便徑直入了太后寢宮,寢宮中瀰漫著複雜的藥味,和薰香混在一起,又苦又澀又膩,洛瓊花上前行禮,又給太后餵藥,如今她的動作已經日趨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