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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幸臣!弄臣!弄臣當道,國將不國!」
「陛下是不是也是被蒙蔽了,我我要面聖!」
「這病真就那麼嚴重麼?不就是奴僕吃壞了東西麼?」
……
祝澄見繼續白費口舌,顯然只能讓情況更亂,只好給邊上的屬官使了個眼色,屬官立刻高聲道:「禁軍聽令,兩人一隊,送諸位大人回房,違抗者關押起來。」
「等一下!你怎麼敢!」
「我祖上五代為官,你別動手動腳!」
「祝澄,你可真是狗仗人勢,等回了朝中,你等著!」
「……還能回去麼?」
祝澄只當沒聽見這些混亂之語,去了主道設障之處,問守衛禁軍:「攝政王可來過?」
守衛道:「攝政王前往安置染病者的地點了。」
祝澄恍然大悟,心想攝政王對陛下的命令還是頗為上心的,並不像傳聞中那般,於是放心地回了行宮,維持秩序去了。
……
傅靈羨從病患聚居處剛回來,風塵僕僕,緊皺眉頭。
病患隔離處剛開始的狀況並不好,主要是因為絕望氛圍蔓延,有許多人覺得將他們全集中在那,是要放棄他們的表現,於是哭聲此起彼伏。
傅靈羨幾乎沒有辦法,幸好很快那名叫阿枝的內官便過去了,她重新安排了居所,又在眾人集中喝藥時來了一場演講,信誓旦旦地說,陛下一定是有辦法的,而且只要三日。
對方說話的時候,目光堅定不移,充滿力量,叫人不得不信服。
如此,眾人才平靜了許多,願意按安排行事了。
傅靈羨認識這個叫阿枝的侍女——是了,從前對方明明只是侍女,她自然清楚當初太后在內宮的種種作為,於是也知道這個曾經被趕出去的侍女。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對方改頭換面,成了陛下的內官。
傅靈羨發現此事時十分驚訝,並且在有一陣子認為陛下未免太任人唯親——居然都已經到了連能力性別都不看的程度,實在並不可取。
但因為知道自己並不得陛下信任,所以她也沒提此事。
卻沒想到,今日一見,對方已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完全不是印象里唯唯諾諾的侍女了。
這是陛下慧眼如炬,還是會調/教人呢?
無論如何,她還是慶幸陛下沒有太過於大公無私,至少在隔離這件事上按品級做了區分,令雲平不至於要去受那邊的苦。
正這麼想著,不知從哪個角落突然躥出一個家僕來,跪在地上將一份信箋用雙手托舉到了她面前:「我家主子有事相商,望貴人收下此信。」
傅靈羨不動聲色,將信件收下了,回到房中打開,只看兩行便忍不住嘆氣。
對方顯然是找人代筆,字跡如小兒般粗糙,算是做了掩飾,開頭便是——「妖孽橫出,君上昏聵,國將不國,臣等願從明君……」
傅靈羨真是厭倦了這些天天想造反的人。
這次的造反顯然比從前嚴郁的攛掇還要隨便,是被逼急了。
看來,大臣之中相信陛下真有辦法的,是少數。
但如今這信件落在她手中,簡直就是燙手山芋,她連忙換了衣服,忙不迭又想往山上跑,但剛到路口,便被巡邏的禁軍給攔住了。
眼下就算是她,也不能到處亂跑。
幸好不多時,祝澄便來了,對方客氣道:「天色已晚了,攝政王要往哪走?」
傅靈羨道:「孤有要事要報於陛下。」
祝澄的目光放在傅靈羨手上的信件上:「可是與此信有關。」
傅靈羨點頭,見祝澄毫不動搖的樣子,便嘆氣道:「便請祝司長,將此信交予陛下吧。」
祝澄點頭稱好。
傅靈羨轉身回了院子,見天色以暗,長長嘆了口氣。
她終於有了空閒,叫來僕從,問:「郡主如今如何了。」
僕從道:「郡主食欲不振,發熱頭疼,身體酸痛,起不來床。」
傅靈羨望向窗外,見月亮已經升起,斜斜掛在天邊。
腦海中浮現出昨晚對方在院中欣賞月色
的樣子,昨日明明看起來一切正常,哪知今日,便形勢大變。
這世事的變化,為何如此叫人琢磨不透呢?
她還記得對方剛被接過來的時候,才六歲呢,板著臉一臉嚴肅,但臉頰肉乎乎的,分明還是孩子。
傅靈羨那時剛經歷了被誣陷又重新被重用,大起大落,令年輕的她深陷混亂,她看見這孩子,心想,無論如何,她的父母因自己而死,那麼自己就要保證對方,一生無憂。
結果如今才雙十年華,竟然就已經病入膏肓。
天命靡常,難道就是如此麼?
她開口:「孤去看看她。」
僕從急道:「主子,這是疫病!」
傅靈羨笑了笑:「孤還剛從病人處來呢,放心,就隔著帷帳看看她的情況。」
僕從面色鬱郁,傅靈羨笑他:「又沒有叫你去,你先回去休息吧。」
僕從道:「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只是覺得,郡主向來也與主子不親近,主子一片好意,也根本……」
傅靈羨臉色微沉,對方收了聲,不敢再說下去。
傅靈羨垂眸:「孤不求她回報……這是孤欠他們一家的。」
說罷,她邁步軒向側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