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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傅平安瞥見
前往臥室的屏風後邊,斜斜靠著一道人影,鬼魅般搖晃著,寬大的衣袍拖在地上,沙沙作響。
傅平安靜靜望著,便有人提燈過去,燈光照亮了那人,果然是太后。
雖看得出是太后,又好像是另一個人,要說是少了什麼,只能說是一種鋒芒,從前一看到她,便知道她是刻薄而虛榮的——當然這不是什麼好詞,但是確實鮮明,如今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她帶著點笑意看著傅平安,輕聲道:「陛下怎麼來了?」
甚至稱得上溫柔。
【失眠的一天天:?大半夜的,怎麼沒在睡覺。】
傅平安這才想起,她好像忘記在睡前把直播給關了,這幾天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不過現在她有些慶幸今天沒有關直播,正因為這樣,還有人可以分擔她此刻所受到的衝擊。
【蕭韶:?這是誰】
【13341975:太后麼,好像是太后。】
【蕭韶:完全變了個樣子!】
【夢遊天姥吟留別:以為見鬼了,嚇了我一跳好麼!】
傅平安的心裡也同樣受到不少的驚嚇,她想過太后會無視她,蔑視她,甚至咒罵她,但是就是沒想到,她居然是算得上溫柔地對她講話。
這是為什麼呢?是裝的?還是太后覺得自己確實沒辦法了?
【毛驢牌小灰機:為什么半夜還會有那麼多人啊,你們半夜都不睡覺的麼?】
【千羽夢澤x:連古代人都沒睡覺,我肝個遊戲到這個點也很正常吧?】
【失眠的一天天:喂,先別說自己正常不正常了,你們看看太后正常不正常啊。】
傅平安含糊「嗯」了一聲,太后便招呼宮人:「快讓陛下坐下,你們這是傻了麼,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太后宮中的人像是才反應過來,連忙忙活開了,傅平安卻有點受不了,擺手道:「母后再睡一會兒吧,朕要回去了。」
太后殷切地望著她:「離上朝還有一會兒呢,吾聽聞皇帝最近有煩心事,何不同母后來商量一下呢?」
傅平安驀地抬頭,望向太后,終於捕捉到太后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諷。
她突然放了心,心想,果然,這才是太后
。
她笑了:「母后久居宮中,也知道前朝瑣事麼?」
太后笑容一斂,沒有說話,傅平安便又說:「也不知是誰碎嘴,擾了母后清修,朕得好好教訓一下他。」
【小分都上7啦:哦豁,太后邊上那個男的臉色變了。】
【失眠的一天天:有點眼熟,那是誰來著?】
他們說的是賀方。
陛下便指著他,說:「琴菏,帶他下去好好教教規矩,告訴他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琴菏應下,太后面露怒意,傅平安幾乎覺得對方要脫口而出一句「你怎麼敢」,但是兩息之後,太后卻開口:「……陛下說的是。」
傅平安突然覺得乏味。
原來太后是在做以前自己做過的事。
她轉身,說:「母后好好休息,朕走了。」
她緩步走出千秋宮宮門,見天上星子點點如塵屑,今晚沒有月亮,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是濃墨一般化不開的漆黑。
傅平安走進寢殿,屏退眾人,房間裡只有一盞燈,將她的影子長長拉到屋頂。
她望著影子喃喃自語:「太后為什麼會這樣呢?」
可能因為是半夜,彈幕沒有給她答案,傅平安自己卻已經得出了——
「她怕我。」
「太后開始害怕我了,我以為殺了那麼多薄家人,她應該會恨我,沒想到她其實是怕我。」
「太后是因為有黨羽才有恃無恐的,單個的人其實都沒辦法有太大的力量。」
「拉一派打一派,原來是這個意思。」
有些道理傅平安早就在書上看到,也試圖學著去做,但過去到底更像是水中花霧中月,沒有那麼清晰。
如今朝堂上的這些書生其實也是一樣的,他們從個體上來講根本沒有力量,只是因為數量足夠多,才看上去能威脅她。
但實際上,只是看起來唬人而已。
萬萬想看月亮前幾天便曾經說過——【按我的經驗,只要掌握武力,就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有人說閒話就任他們說好了。】
當時傅平安覺得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是閒話麼?這根本就像是一股洪流。
但現在傅平安突然恍然大
悟。
就算那是洪流,她也可以是磐石。
她會害怕,只是因為確實知道現在支持她的人還不夠多,她多積累的政治名望還不夠。
她在殿中沿著影子行走,窗格外面的天空漸漸顯出灰白的顏色,殿門被輕輕叩響,隨後傳來琴菏的聲音:「陛下,今日還上朝麼?」
傅平安推開門:「上,自然上,替朕更衣。」
……
田昐出門不久,便在路上遇到房子聰的車駕,他忙對車夫說:「咱們讓開,別和他撞上了。」
車夫面露不服:「郎主,同樣位列三公,您的爵位還比他高些,何必要讓他呢?」
田昐摸了把鬍子:「你懂什麼,我只是嫌他晦氣。」
車夫一愣,田昐便說:「他以為天下還是三年前的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