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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接到了醫院通知的闞豪匆匆地趕來了。

  闞豪原本是想罵的,罵闞傑為什麼要在下雨天出門,為什麼不能在下了大雨之後先找地方避避,又為什麼不能把車開得慢點兒,再認真地看看眼前的路況。

  但是當他看著闞傑淚眼滿面的樣子,又聽見闞傑帶著濃重哭腔地跟他說「爸,我好像殺人了」的時候,他倏地就氣不起來了。

  闞傑的眼眶紅著,他卻比闞傑更難過上幾分。

  他抓住了說要去自首,然後再請求家屬原諒的闞傑的手,怒不可遏地問:「那要是對方家屬鐵了心地不原諒你,不論你給多少錢都要你進去坐牢怎麼辦?」

  闞傑對此啞聲回答說:「那我就去坐。」

  「反正我賤命一條,做了違法亂紀的事,就該受到我應有的懲罰。」他說,「最多……就是有點對不起你和我媽而已。」

  闞豪當時氣急敗壞地猛地抬起了手,但終究還是沒有落在闞傑的身上。

  闞豪了解自己的孩子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這也是為什麼闞傑渾渾噩噩地混了那麼些年,他也依舊沒對對方失望透頂的理由。

  因而他使出了緩兵之計地勸闞傑說:「我先去和死者的家屬談,談不攏的話你再去自首行嗎?希望儘量地給你保住個好名聲。」

  闞傑聞言,喉結無聲滾動了一下,最終在闞豪那放軟了的語調和他從來沒見過的脆弱眼神里說了「好」。

  送闞豪來醫院的司機奉命把闞傑和程瑤送回了各自的家。

  當晚,兩個人都沒合一下眼睛地等待著電話。

  ——闞傑在等他爸的結果;程瑤在等闞傑跟她報平安,說這事就這麼被擺平了地過去了的答案。

  闞傑最終等來了一個假的諒解書;程瑤則把那假諒解書當成真的地又哭了半個鐘。

  兩個人照舊談著,但是闞傑始終覺得不對了。

  他看著程瑤的時候,想到的卻是那個雨天,死去的那個老人的臉。

  他最終丟掉了那沾了血的袋子,但還是信守承諾把裡邊的東西送去專人那兒做了兩件飾品,一件送給程瑤作分手禮物,一件送給那個老人的愛人。

  順帶著再當面給他們道個歉,闞傑如是想道。

  儘管在他爸告訴他的版本里,他們家已經賠過對方很多錢,並且他爸他媽一道出面地低聲下氣地給對方道過歉了。

  但是當他問及那位老人家的住址,埋葬的地方時,闞豪卻始終轉移話題地不肯告訴他。

  這讓他起了疑心,四處打聽地到了現場才發現他爸是騙他的。

  所謂諒解,就是那位老人的女兒壓根直不起身來哭倒在法院門口,那人的大兒子則一邊說著地上涼地扶著人,一邊也止不住眼淚地無聲哭著。

  邊上還有兩個至多八九歲的小孩子尖聲叫著「爸爸」「媽媽」地跟著嚎啕大哭。

  所謂的低聲下氣地道過歉了,就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卡車司機穿著囚服、帶著鐐銬低著頭,無論受害者家屬怎麼打他罵他都不還手和不還嘴,由著他的老婆孩子目送他被帶走之後跪著給那家人磕頭。

  闞傑沉默地看著那副場景,在義憤填膺的過路人把那個卡車司機的老婆被推搡在地又散場了之後走近了問:「他給了你們多少錢,值得你們無怨無悔地擔下這事。」

  那位大抵是在抬頭的那一瞬意識到眼前人是誰,於是抿了下嘴唇,用她那蹩腳的普通話苦笑著回答說:「很多很多,多得我甚至願意把自己的命也給舍給他。」

  她在闞傑皺眉的表情中站起身來,卻又險些腳下不穩地又跌回去。

  她看著闞傑臉上的不解、難過,以及……心疼,少見地沒有從闞傑這種富家子弟的眼神里覺察出上位者的姿態來,於是她像是怕闞傑內疚似的,反過來安慰他說:「所以這是我們自願的。」

  她摸了摸一個還沒他膝蓋高點兒的小孩兒的腦袋,又把綁著背上的小孩的襁褓的抽繩系得更緊了點兒。

  用她還帶著濃重的寧城方音的普通話著看闞傑說:「我家有個小孩病了,先天性心臟病,我們治不起……雖然她不是我婆婆期待的男孩兒,但我還是捨不得她就這麼夭折了。但闞先生說可以無償給她治。」

  她說到這兒,又淚眼婆娑地露出一個微笑來,繼續道:「而且闞先生說了,不止是她。以後不管我家哪個孩子哪個大人生病了,都能去他的醫院裡免費治。孩子之後的學雜費、生活費、甚至是補課費、培養興趣愛好的錢,他都一併給掏了,還能在這件事的風頭過去點兒了之後,讓我們這一家八口地搬出那個不過幾十平方米的出租屋……」

  闞傑當時聽著,又垂眼看了一眼那人牽著的髒兮兮的小女孩兒,以及那個還在襁褓里睡得香甜的小孩兒,心裡酸澀了一陣。

  但他剛想開口說點兒什麼,就又被對方打斷了。

  那人的眼淚划過了她的臉頰,用的是難過的語氣,說的卻是:「所以求求你了,不要剝奪我們家的這個機會。」

  闞傑甚至不懷疑,如果當時他的手伸出去地再晚些的話,對方已經背著一個孩子,又拉著她另一個半大點兒的孩子給他跪下了。

  於是他自覺喉間仿佛塞了塊石頭地難受了一瞬,什麼都沒再說地轉身走了。

  在那之後,他還特意找公司里的律師問了,關於一個人收了賄賂地給替人當了兇手,或者是一個人給別人塞了錢地找人認領了他的罪名的話,他們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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