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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今日不是要在張貴妃處用晚膳嗎?」她一邊走進去一邊問。

  「已經用過了,」他指了指窗外的黑夜,無奈地笑,「你瞧瞧這天都多黑了,過不了多久就要歇下,朕本以為你半下午就會回宮。」

  「去見了見許一覺,」鳳儀宮的晚膳一直溫著,由宮人傳進來。她平靜地望著橘白布菜,繼續說,「畢竟是故人,有這樣的機會,去見最後一面也好。」

  她去見許一覺,又轉頭邁進了許府,身邊跟著的人那麼多,紀蒙塵不會不知道。

  他想要回,鳳儀宮的門倏然被打開,傳話的小太監踉踉蹌蹌進來,同李執說了些什麼。

  在帝後的注視下,李執彎腰回稟:「許一覺許大人,方才在獄中自盡了。」

  「好好操辦一場。」

  她很適時宜地從袖中取出信件:「許一覺要說的話,都在信上了。」

  第111章 父子

  許府查抄、許一覺大葬,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出殯的那日來了許多人,有交好的也有不交好的。除了朝廷中共事的官員外,最多的是國子監里年紀不大的學生,有些心腸軟的甚至眾目之下哭成淚人。

  紀蒙塵仍舊未到場。

  無論眾人意見如何,她都成了紀蒙塵的一個象徵。

  陳初霽一身縞素,招了她進裡屋坐。席還沒開場,她的身份不適合在前廳人多的地方。陳初霽只命人上了茶,便獨留她一人在屋內。

  爹爹不久前著了風寒,謝尚書與許一覺不對付,張相又南下去了,其餘的尚書都在院子裡見過,似乎並不想在屋內用席的模樣。

  估摸著,與自己同席的該是陳娘子與高舉荷。

  人多起來便不冷,到了裡屋無人處,反而要冷些。橘白與她一面談論宮女們的趣事,一面聽外頭主人的招呼聲與賓客的寒暄聲,不絕於耳。

  一刻鐘過後,門再次被打開,柳雙娥以為是陳娘子,正要站起來同她說話,抬眼的剎那卻愣住。

  與紀雲宴,已有許久未見過了。

  他肩上落了雪,精氣神似乎不錯。影青的袍子印著荼蘼暗紋,在人群中並不出挑。

  直到紀雲宴坐到她身側,才回過神來,問:「你怎麼來了?」

  「陛下一個時辰前才宣的旨,免了我的禁足。送葬之後,還要入宮面聖。」

  「你……準備好了嗎?」

  「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事情可以為他做了。這些都是我自願,不需要長啟日後報答,最好根本不要與他提起。」

  「你就沒有想過,新帝繼位,你一個廢太子會有什麼下場嗎?」

  「你忍心嗎?」

  虎口倏然被人捏了一下,柳雙娥眼皮一跳,驀的抬頭,他的眼裡漾開笑意。

  「我只有這一個孩子。」

  捏她虎口的那隻手並不滿足於虎口,掌心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背。

  柳雙娥驚得想抽開,輕輕用力卻未果。她使了大力,手卻仍然被握得很緊。

  她低聲喝道:「你瘋了,這裡不是紫蘭榭。」

  「我知道,」二人交錯的手被藏於袖中,上半身靠得並不遠,然而紀雲宴的聲音莫名有一種幽遠,「你讓溫進代問我有什麼想要的,趁此機會,我親自回答。帝死之後,我必須活下去,有尊嚴地活。」

  「我不會答應你的。」

  「你捨不得。雙娥,你捨不得我,」他更加肆無忌憚地撫過她的青絲,長久在深宮中養尊處優,比從前更順滑,亦更烏黑髮亮。下一瞬,他的聲色就恢復了往日,低聲叮囑,「今夜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去面聖。」

  手陡然鬆開,袖子拂過自己的手掌,柳雙娥望著他朝前廳邁去的背影,倏然察覺到手中的冰涼。

  她低頭看,這是一把長命鎖。

  送給誰的,不言而喻。

  紀雲宴沒與她同桌用席,到最後,裡屋也只有高舉荷與陳娘子與她為伴。二人忙裡忙外,只草草扒過幾口飯,便到了出殯時分。

  路途遙遠,柳雙娥沒有隨行。她握緊了手中那把小巧精緻的長命鎖,只回頭看了一眼紀雲宴,便決絕地上了馬車。

  行駛平穩,回宮的方向與人流相左。送行的人神色各異,她放下窗口的帘子,問:「問茹近來如何了?」

  問茹以年老體弱為由,宿在自己屋內許久。她每日也在伺候著,只是柳雙娥常常顧忌著她的身份,往往只敢讓橘白近身。

  「遺誥,她一直留存得很好。」

  「那就告訴她,該把東西取出來用一用了。省的經年日久,泛了黃。」

  「是。」

  「城郊的宅子可尋好了?事情一過,便讓她出宮安心養老去。勞碌了一輩子,也該到了歇息的時候。」

  -

  親眼瞧見許一覺的棺槨被埋入土中,紀雲宴仍覺得恍如隔世。

  感覺昨日許一覺還在國子監講學,篩選最有天資又肯吃苦的學生作為接班人,春風得意。今日便瞧見他沒有血色的臉頰一點點沒入棺槨的黑暗,然後深埋黃土。

  人群喧鬧,氣氛卻很壓抑。

  到了該散去的時候,紀雲宴有很多話想對陛下說。過了今夜,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他轉身想上馬車進宮面聖,卻被溫進攔下。

  溫進一身縞素,冠上簪了一朵純白的絹花,叮囑他:「萬事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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