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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心是麼?覺得你與紀雲宴只差一點便可成婚,若我在合適之機將此詔奉出,你就不會是今日模樣。」

  她擦乾了眼淚,手中緊緊握著失去意義的遺誥,說:「我姐姐又何嘗沒料到,你不會交出懿旨這事呢?」

  若要保證成婚詔書在合適的時機交給紀蒙塵,最好的人選是許一覺而非高妗。

  柳春山將懿旨交給高妗,吃准了她會因為怨恨而私藏,也明了她會因私藏而心生愧疚,因愧疚而對柳雙娥多加照顧。

  死人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

  因為這份沒完成柳春山遺願的愧疚,她勞心勞力地照顧公主,又處處幫襯柳雙娥。即便如此,還是會在深夜中感到自責。

  高妗會想到,柳春山也是受害者。

  她國破家亡的慘劇,柳春山並非真心造成。

  高妗嘆著氣,卻很欣慰:「你的確很聰明,很能窺探人心。」

  「一定要死嗎?有昭溪在,你不會有危險的。」

  「但是秦燭會有。他冒著巨大危險安頓我的族人,又幫我對紀蒙塵下手。這種時候,我愈發不能牽連他。至於公主……等我死後,紀蒙塵會把她交給你撫養的。他沒有生育能力,你沒有孩子便無法穩住根基。」

  「我只是覺得很寂寞,」柳雙娥盯著越來越短的蠟燭,心裡有些失落,「胡婕妤的日子不多,族人出事,陛下大抵也不會放過她。往後宮裡,能說得上話的妃嬪只有譚美人與張昭容。」

  「紀蒙塵近來納了許多宮女,就沒幾個合你眼緣的?」

  她搖頭:「她們沒有家世作靠山,都忙著爭寵,巴結著來討好我,實在是沒意思。」

  「也是群可憐人。」

  第77章 墜樓

  「這宮裡誰不是可憐人?除卻座上的那位而已。」

  該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柳雙娥有些累了,起身打算離去。

  這幾年生生死死見多,身邊人接連死去,她不願再看見舊人慘死的模樣。

  高妗只留了最後一句話。

  「別忘了你為何入宮。」

  她只停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邁出珠鏡殿。

  冬天,可真冷啊。

  歸樓附近的草地,已覆蓋薄雪。

  池邊風大,春日有許多妃嬪女眷放風箏。秋冬的風便吹得人涼颼颼,也鮮有人經過。

  這是她出生那一年,父皇命人造的。她是最小的公主,亦是最得寵的公主。綾羅綢緞堆在珠鏡殿,再珍貴的寶物也能被她跳出毛病來。

  叫歸樓,是想到她終有一日會嫁做人婦,而父皇母妃希望她還能夠回來。

  歸樓不算是宮殿,反而是一座略大的高塔。不是皇宮中最高的塔樓,但站在頂樓足以瞧見皇宮的大半風景。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時,甚至能清晰地瞧見各宮人在做什麼。她年少時很喜歡待在這,與北雁一起趴在窗子上。不為別的,就為父皇從前朝來後宮,她能第一個看見。

  可惜父皇死後她就沒來過這。

  歸樓也封了十多年了。

  門沒上鎖,宮人們都默認這裡是不祥之地。無人接近,一樓荒蕪,妃嬪們春日來踏青也不敢一探究竟。

  淑妃留了北雁在珠鏡殿,相信柳雙娥會為安排好身後事。

  手中的燈盞有些晃眼,樓內陳設大體未變,不過經年累稔,厚重的衣裙拖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她捂著口鼻一層層上去,抬步謹慎,唯恐踩壞裙擺。

  頂樓的窗子沒關,雪夜裡的風吹得不住拍打在牆壁上。

  屋內亂糟糟的一團,狂風大作不知吹壞了多少寶貝。滿地碎片,一片狼藉,小時珍愛的物件全被擺在頂樓,如今幾乎只剩看不清原本模樣的一塊塊覆了灰塵的碎片。

  鞋底厚,她踩著碎片踏過去。

  窗子已經壞了,到了隨手一碰便要墜落的程度。

  她不在意。

  禮服厚重,她艱難地爬上窗戶,整個人坐在上頭,雙手輕輕抵著兩邊的牆壁。

  今夜無月,她看得並不清晰。

  小時候她也喜歡坐在窗戶上眺望皇宮,路過的宮女嚇得險些暈過去。

  高妗沉沉地嘆了一口長氣,轉過身來艱難地夠住擱在地上的燈盞,往空中晃了一下。

  只能看見雪花降落。

  今日大雪,明天一早,宮裡便能看到很美的雪景。

  她鬆了手,任由燈盞掉下去。

  靜候片刻,下方傳來碎裂聲。

  她很滿意。歸樓足夠高,跳下去的話即刻便能斃命,不會再受長久之痛。

  不過跳下去會很醜。

  那又如何,這是歸樓。這是皇宮中最後一個,仍然保持著大衍未敗時模樣的地方。

  她只能在這裡死。

  -

  周太醫回太醫署時,秦燭的桌案空空如也,只擱了一封信。

  秦嘉平回京,他特地告了好幾日的假回家侍奉父親,怎的今日倏然回太醫署?

  然而桌上的信件又確乎為他的親筆。

  太醫署深夜無人,周太醫看見「師父親啟」四字頓覺大事不妙,略顯倉促地撕開信封,卻不慎傷及紙張。內容不多,他捧著破碎的紙挪至燭火下細讀。

  「師父台鑒:

  見字如晤。

  慶德四年,得拜入師門,予幸也。甚惜之,亦喜甚。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今行仁不仁,願師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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