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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好大。

  天色漸明,雪一層一層疊加起來。淑妃在內殿裡侯著,她待在外殿等陛下。

  過去快兩個時辰,孩子還未降生,陛下那邊已經散朝。只是積雪太厚,難以行走。聽宮女們說,大臣也被困在宣政殿中,等著宮人將雪掃開。

  她匆匆用過午膳,又靠著窗欞不知小憩了多久,推開窗從縫隙中窺見落下的雪。

  雪仍未停,不過要小了一些。

  橘白還在宣政殿沒回來,也不知凍著沒有。松雪與邵三一道回了矜城,淑妃在內殿裡忙活,喧囂里難得安靜的時刻,她身側反倒無人說話了。

  柳雙娥關了窗戶,翻身過來,恰好瞥見胡婕妤在給自己行禮。

  她兄長是禮部員外郎,六品在天子腳下算不得高官,可人緣甚廣,能結交人才,若安安穩穩做下去,對紀雲宴日後的發展也是極好的。

  她拉著胡婕妤坐下:「雪天路滑,難得婕妤專程前來。」

  胡婕妤看著人淡如菊,打扮得甚是低調,語氣也柔柔弱弱的:「臣妾離邵昭儀的宮近,雪小了才敢來探望。」

  「能來就很有心了。」邵昭儀得勢時對後宮眾人多有刁難,樹敵頗多。現下還肯踏雪前來的,總有幾分氣度。

  「郡主從月牙城而來,可途徑矜城?」

  「此次回宮日夜兼程,矜城並非必經之地,故而未至。我記得,婕妤的家鄉在矜城。」

  「是,」她的手略顯侷促地放在腿上,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好似在回憶從前,「我已經許多年沒歸鄉,快要記不清南方的冬天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風颳在臉上跟刀子似的,衣服穿得嚴嚴實實,可總能被找到縫隙灌進去,」柳雙娥說,「在這之前我從未回過家鄉,月牙城的一磚一瓦都稀奇得很。」

  前朝高家統治時,朝廷多為北方人。而本朝舉足輕重的臣子,籍貫卻大多在南方。

  月牙柳氏,矜城邵氏,矜城秦氏。

  矜城出來的能人異士甚多。

  許是她剛睡醒,腦袋還沒轉過彎來,下意識便脫口而出:「陛下也是矜城人。」

  一隻手捂上柳雙娥的嘴,胡婕妤嚇得瞪大了眼睛。她環顧四周,見宮人仍在忙於生產並未察覺,才鬆開了手。

  她的食指比在唇前:「郡主,這話可說不得。」

  柳雙娥自覺失言,倚靠在窗邊想聽雪落下的聲音,卻發覺已掩藏在人聲鼎沸之中。她支開窗子,寒風吹得她輕輕顫抖,臉上並無意料之中的雪點觸感。

  雪停了。

  等再過些時辰,宮人掃出一條道,陛下就會來了。

  柳雙娥關上窗子,欲出去指揮宮人們掃雪,她朝著殿外走去,卻絲毫未察覺到邵昭儀越來越小的叫喊聲——直到無聲。

  她站在檐下說:「快趁著雪停……」

  話音未落,便聽見內殿裡傳來的細小的但又那樣顯眼的哭聲。

  柳雙娥愣愣地轉身,聽見內殿的歡呼。

  「母女平安。」

  第46章 德妃

  嬰兒很小,皺巴巴的,卻能看出來五官生得不錯,與邵昭儀頗為相像。

  美中不足是身體虛弱,哭聲都不洪亮。

  她站在邵昭儀身側看了很久,直到宮人來報,說是已經掃出一片空地來了。

  柳雙娥回頭,見是橘白有些詫異,與她一道行至外殿,問:「陛下呢?是宣政殿來的路無法通過步攆,是以要晚些到嗎?」

  橘白說:「陛下回了甘露殿,只說要見姑娘。」

  她聞言向外走:「既然不願意見邵昭儀,那就由我把產女的消息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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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稟陛下,邵昭儀已於申時一刻產下公主,母女俱安,」她跪在甘露殿中,不敢僭越規矩,聲音清脆,「邵昭儀此刻已經歇下,殿內人手不足,故而臣女前來告知。」

  紀蒙塵被困在宣政殿半日,神色略顯疲憊,地暖燒得很熱,袞袍早早解下,他揮手示意柳雙娥起身:「朕聽李執說了你的事,不慌不亂,朕很滿意。」

  「淑妃娘娘冒雪趕到,她決斷乾脆,十分盡心。」

  紀蒙塵抬頭望向她:「你很適合在宮中。」

  「臣女從不方寸大亂,只是因為身後有家族、有親人,故而在宮中未敢失去分寸。陛下厚待臣女,卻也高看臣女,臣女不通詩書,無經天緯地之能,所行所至皆為私域。宮廷變數頗多,是以臣女若是長久居住,會亂了心神。」

  他不過隨口一提,柳雙娥便說了這麼許多,反倒叫他不知如何開口。

  他心裡怎會頻頻想到柳雙娥呢?那日明明是邵昭儀動了胎氣,他想到柳春山有孕時似乎也是悶悶不樂的,但斯人已去,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柳雙娥來。

  她們是很像的。

  看到柳雙娥,紀蒙塵總是會想起未出閣時的柳春山。她在生人面前也不大愛說話,但是在親朋之間總能滿懷笑意。可不知怎的,柳春山才逐漸變得沉默寡言,就連與侍奉在側的最親密的宮女相處,都也只是懶懶的。

  瞧見柳雙娥,就好像看見很多很多年前的柳春山。

  紀蒙塵說:「每次朕同你說話,你都是這個態度。」

  除了這個態度,她還能怎樣做呢?柳雙娥腹誹道。

  「臣女之心有如磐石,陛下倘若執意如此,只會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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