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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雲宴點點頭,握著手中花紋交錯的精緻杯盞,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要殺誰、怎麼殺,全由陛下定奪。

  柳雙娥才是這場戲的主角,他貿然上前,只會惹得陛下不快。

  再抬眼時,大殿上的人已經跪了一片。

  柳雙娥見對面不說話,繼續問:「那邵遠將軍意在何為?不是謀反,那總得尋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來。你們兄妹二人不對我行禮、對先皇后口出狂言,這些只算細枝末節,暫且不再追究……」

  柳安閒自人群中行至大殿中央:「微臣年邁,自知無才無德,忝居高位,連自己的女兒都無法保全。都中兇險異常,微臣的二女兒已經去了,不願三女再遭逢不幸。邵家與柳家偶有摩擦,說開了便是,何以要下此狠手?」

  他抹了一把眼淚,聲淚俱下:「若非小女運氣好,恐怕其早已命喪黃泉。既知如此,微臣既然沒有能力護住自己的家人,有職位在身又有何用?微臣年邁,請求回到家鄉,帶著女兒在家鄉頤養天年。還請陛下應允——」

  柳雙娥並未回頭看,大殿中央以她為首,跪了一片人。柳安閒話音剛落,便又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斷斷續續持續了好久。

  話說到這個份上,飯是吃不下去了。

  於是這宴席已然空了一半,年輕與年邁的臣子們一齊跪下,高聲勸阻。

  「陛下——」

  邵遠開口,卻被紀蒙塵打斷。

  他啜了一口案几上的清酒,借著胸中的煩悶,反手將杯盞丟在了地上。

  液體飛濺,滴落在地上,洇在地上成了深色,像極了鮮血的顏色。

  他未曾等邵遠開口,只是說:「以下犯上,斬。」

  柳雙娥一頓,睫毛輕顫,聽見他繼續說:「邵遠欺君罔上,擇日斬首。矜城暴動,鎮壓無果,老將軍教子無方,一同斬首。」

  「至於邵三。」紀蒙塵幽暗的眼神緩緩轉向他。

  邵三穿得極為規整,與松雪同坐,上上下下一點兒也挑不出毛病來。他聞言起了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弓身行禮:「草民謹遵聖意。」

  「昔日國子監中,你出言不遜,對皇后不敬,是嗎?」紀蒙塵偏頭問。

  「回陛下,確有此事,草民知罪。」

  柳雙娥眼神微動,瞥見自己正後方的邵三,終於抬起頭。

  她本就與先皇后有三四分相像,以眉眼為最。今日的妝面,連唇妝也極力朝著皇后的方向走。即便是柳安閒站在她跟前,都會吃了一驚,恍惚之間以為皇后活過來了。

  尚且她與紀蒙塵隔著半個大殿這麼遠,連衣裳都是精心挑選過。是以紀蒙塵與她對視時,的確愣了神。

  柳雙娥擋在了邵三身前:「邵三公子卻又不敬,臣女當日已出了氣,他也的確認了錯,還望陛下繞過他一命。」

  座上人不大想留邵家太多血脈,神色有些為難:「不敬皇后,是誅九族的大罪,非責打所能抵。」

  她咬咬牙,垂眸許久,醞釀一番情緒,重新抬頭。

  這一次,她與紀蒙塵四目相對。

  柳雙娥沒有說話,只是跪坐在那裡,上半身挺立著。一雙含情眼裡的情緒複雜得很,讓人看了只覺得她委屈。

  她的眼睛似乎帶著一點紅色,紀蒙塵看不清楚。他只能從輕顫的睫毛之中,窺見盈滿淚水的雙眼。

  他怔住,下意識道:「春山……」

  這聲音極低,只有隨侍在側的李執能聽清,然而他雙唇一張一閉,柳雙娥卻能立刻反應過來。

  她在心中輕笑一聲。

  陛下對姐姐,果真情深義重。

  紀蒙塵揮一揮手,似乎心有不甘,目光卻未從她身上挪開半分,緩緩道:「再議。」

  -

  人群散去,誰都怏怏不樂。

  橘白給她套了披風上來:「風大,姑娘小心涼。」

  她點點頭,卻見邵三與松雪二人逆著人群,一直到自己身前。

  若是松雪一人來也就罷了,邵三這會兒與自己面對面,倒不知道說什麼了。

  感激嗎?可邵家落敗有她一份。

  仇恨嗎?邵三本來也是要死的,全靠她與先皇后相似的容貌才保命。

  三人沉默許久,邵三正欲開口,卻被李執打斷。

  他說:「陛下有請郡主。」

  大概是這張臉真觸動了陛下的心,他要傳自己去好好看一看紀念亡妻。

  「陛下可說是什麼事?」柳雙娥攏緊了身上的披風,望向人群退去的方向,「再晚些宮門便要落鎖,再出宮怕是要驚動不少人。」

  李執笑著解釋道:「陛下說了,若是敘話得晚了,與淑妃娘娘同住便好。蓬萊殿空蕩蕩的,再去收拾出床鋪來恐怕要許久。」

  柳雙娥只得應下。

  臨行前,她輕輕握住松雪的小臂,溫聲道:「有什麼事,咱們明日再說。」

  松雪原本就沉穩,嫁做人婦後更是堅毅,回道:「明日傍晚,我在邵府等著姑娘。」

  她轉身欲走,卻反手被松雪拉住了小臂。

  柳雙娥只好摸了摸她鬢邊的青絲,安慰道:「放寬心,不會有事的。」

  孝期未過,陛下再怎麼想動手,此刻都不是好時機。

  -

  上一次來甘露殿,還是留宮那日。

  紀蒙塵半個身子撐在案几上,神態已經溫和許多。他慵懶許多,被手掌撐著的下巴露出一道清晰的下頜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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