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宴席將散,邵遠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有些衣衫不整,隱隱約約露出胸口上的刺青來。

  今日無須入國子監,紀雲宴竟也在場,不過與淑妃在另一桌。

  一早便瞧見柳雙娥,只是礙於人多,二人隔著遠,不方便過來。現下人群三三兩兩散去,淑妃要與她敘話,紀雲宴乾脆也就一同過來。

  下人送了醒酒湯過來,柳雙娥見他面色潮紅,也端了一碗。

  紀雲宴平日裡酒喝得少,今日不得不灌了好幾杯。眼下暈乎乎的,走路都不大順暢,旁人好端端的身形在自己眼中,竟扭曲得面目全非。

  他扶著桌子,灌下那碗醒酒湯,眼前已明亮許多,但身體仍然軟綿綿的,腦袋一片空白,全然記不得原來記得滾瓜爛熟的經文。

  「多謝,」紀雲宴扶著玄成的手坐下,瞥見柳雙娥發間的那根木簪,不禁笑道,「很好看。」

  柳雙娥下意識扶了扶木簪:「啊?」

  他正欲借著微醺的膽,夸一句柳雙娥她生得貌美,卻覺桌子一震抖動。

  堂里只剩這桌人沒走,邵遠爛醉如泥,踩著虛浮的步子才顫顫巍巍到了邊上。

  邵遠抓住身側淑妃的披帛,軟綿綿笑道:「長公主。」

  淑妃嚇得直接站起來,立刻黑了臉:「將軍醉了,快扶他回去歇息。」

  這一站並沒有掙脫開他的手,披帛反而被他扯了下來,牢牢抱在懷裡。

  她惱羞成怒,冷聲道:「本宮是淑妃,將軍別僭越了。」

  他指著淑妃的鼻子,哼了一聲:「高妗,若是你當年嫁給我,也不會落得如今這樣寄人籬下的地步。」

  邵遠又給自己斟滿酒,一飲而盡。

  他挽起袖子,將懷裡的披帛整理好,眯著眼交還給淑妃:「是末將失禮了。」

  淑妃沒有接,偏頭道:「北雁,事情辦成,咱們該回行宮了。」

  「別走得那麼急。」他欲伸出手來抓住她,可體力不支,竟扶著桌子,軟軟地栽倒下去。

  等下人再將他攙扶起,邵遠的額頭已然紅了一小片。

  披帛輕輕纏繞在他手臂上。然而透過這一層薄如蟬翼的紗,紀雲宴能清晰地看見,他手臂上的刺青。

  他見過這刺青。

  第27章 真相

  這一次是透過披帛窺見,而上一次,是在八年前。

  胡家的那場屠殺之中。

  面具下方的容貌他無法探清,只能從殘忍又殺紅了的雙眼裡讀到一絲幾近變態的笑意。

  那個人殺得衣衫不整,袖子被挽起。他似乎並不懼怕被紀雲宴看見身上的刺青,由胸膛至手臂,一覽無餘。

  紀雲宴強硬地按下胸中起伏,聲音冷冷:「聽聞將軍擅刀,一把定遠刀便可鎮守天下太平。這樣好的日子,不知我可有幸一觀?」

  邵遠大手一揮,大笑著吩咐下人取他的定遠刀來。

  他將眾人帶到空曠的庭院,取過定遠刀,說:「今日就給諸位耍一耍我這刀。」

  紀雲宴強撐著含笑點頭。

  親人的離去、滴血的刀具,沉溺在心靈最深處的記憶如潮水一般襲來。雙拳緊握,邵遠的一招一式,他目不斜視。

  紀雲宴記得。

  不是一招一式,而是他的風格。

  紀雲宴不敢忘,也不會忘。

  恐懼幾乎要將他淹沒。微醺的頭,如同被麻繩緊緊勒住一般,在下一瞬恢復了清明。

  但他只是笑,即便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顯出幾分生硬來:「邵遠將軍不愧為國之重器。」

  人群散去。

  玄成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問:「殿下可是酒喝得上頭了?明日晨起可能要吐一吐,這國子監怕是去不了了。」

  紀雲宴搖頭:「無妨,先回行宮。」

  他告別柳雙娥,轉頭上了馬車。

  這一路上,都緊緊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樹木。越往外走,人煙稀少,太陽將將落山。旁逸斜出枝丫的影子越拉越長,將整條路都籠罩在茂密的黑色中。

  終於到了行宮。

  此刻天色已然暗下來。一路上遇見不少宮人說說笑笑,這場婚禮也算是一樁趣事。

  紀雲宴無暇顧及,只邁著沉重的步伐,咬著牙回到寢宮。

  他踏入門檻,點燃燭火,終於不必再強撐。整個人軟軟地坐倒在地上,身體疲軟。

  玄成剛想去扶,可紀雲宴雙手撐地,胃裡一陣翻湧。一團團東西從他嘴裡吐出,滿手都是。

  他想撐著起身,連酒帶飯的混合物仍然衝上來。不知過了多久,他已滿身污穢,胃裡什麼也沒有,卻仍然只覺得翻湧。

  紀雲宴乾嘔著,卻再也沒有東西可吐,口腔中充斥著酸味。

  玄成給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物,將地上打掃乾淨,在床頭案几上端來一碗熱水。

  他說:「殿下喝吧,奴才用了涼水兌的,冷熱應當剛剛好呢。」

  紀雲宴坐在床沿,嘴裡仍然發著酸味,伸出手接過熱水。

  靠近唇邊時,不適感又席捲而來。

  他連忙推開了碗,雙手捂著嘴,嘔吐聲不絕於耳。

  然而這次不再是什麼都沒有。

  緩和過來,他端過那碗熱水,大拇指輕輕扣在碗的邊緣。抬眼之間,卻見透明的水中滴落幾點鮮血,如同上好玉料里奪目的玉糖。

  沿著血跡一路望過去,紀雲宴放下碗,卻見指縫裡流出的血,與他的神情一樣,異常猙獰。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