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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方才將袖子扯出時弄醒了他。

  她溫聲道:「來,喝藥。」

  落水剛醒的紀雲宴比平日還要乖巧,坐在床上蜷縮成小小一個,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等到把這碗藥喝完了,他才開口問:「我睡了多久?」

  「兩個時辰。」

  「那豈不是誤了上學的時辰,」紀雲宴掀開被子,側了身想下床,可沾地的腳一點兒也使不上力,整個人差點栽在地上,「先生會怪罪的。」

  紀雲宴的體型似乎比前些日子要健壯些,她這輕輕的一扶竟沒起到什麼用,反倒二人一同坐在了地上。

  中衣的盤扣本就未繫緊,這麼一折騰反而散開,露出一小片裸露的胸膛來。柳雙娥伸出手撫摸著盤扣,將系未系之時,手指又有意無意地掃過胸膛。

  紀雲宴渾身上下使不上力,只得任由她系上扣子。

  柳雙娥咬牙與他重新扶回床上,不等他開口便說:「太子殿下這幾日先歇著,國子監的先生們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再說了,還有秦大人在,您大可放心。」

  「多謝你了,」他微弓著背,身體蜷縮,從手肘的枕頭下取出一根玉簪,遞到了她手上,「這是家母的,也是先皇后的,如今應當物歸原主。」

  玉簪之上,鐫刻「春山」二字。

  「殿下想明白了,便是好的,」她笑盈盈地接過,從袖口亦取出鐫刻著「秋水」的玉簪,移至他掌心,「令堂與家姊一面之緣的情誼在此,玉簪也算是你我二人的信物。」

  「我只有一個要求。」

  「殿下說便是。」

  「不能威脅到我父皇。」

  「長公主是我嫂嫂,不日便要生下孩子。盤綜錯雜的關係,柳家又怎麼會怠慢陛下呢,」日落西山,柳雙娥抬手滅了油燈,昏暗中的眼眸似乎閃著銳利的光,「殿下歇息吧。」

  -

  松雪在靜處侯著。

  她二十有三了,跟在皇后身邊許多年,見慣了宮人冷熱,再愚鈍的腦袋也聰慧了幾分。更何況松雪本就是聰明人,柳雙娥的言行從不避諱著,許多事也是二人一同商量。

  她生得慈眉善目,很是一副溫和主母的模樣。皇后的貼身侍女出身,等年紀到了放出宮去,多的是好人家給她挑。

  柳雙娥出來時,手裡還緊緊攥著那跟玉簪,不過鐫刻的字似乎已經不一樣了。

  她心裡一陣歡喜,壓低了聲音問:「可是成了?」

  柳雙娥淡然地點頭,付之一笑。

  松雪又問:「是成了哪一件?」

  「兩件都成了。」

  紀雲宴的心和身,她都得到了,也不枉費她這些日子,格外關照。

  「這麼快?」松雪一驚。

  「沒什麼人疼的人,最好拿捏了。就像路邊的野貓一樣,你給他嘗些甜頭,他就要跟著你回家了。」

  「若是太子殿下發現您有所企圖,會不會影響柳家?」

  柳雙娥笑了:「他一直都知道我的目的。」

  紀雲宴怎麼會是蠢人?他若真是碌碌無為之輩,也不至於放在國子監中都名列前茅了。

  國子監是什麼地方?

  秋闈的三甲,大都從這裡走出。

  松雪抓緊了袖口,又問:「那姑娘你,可有對他動心?」

  她脫口而出:「自然沒有。」

  松雪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似乎很不希望我動心?」

  松雪的嘴邊堆滿了笑:「三姑娘,柳家三兄妹,屬您最精。」

  動心能有什麼好處?

  如若他日太子之位真有變動,二人婚事尚未促成,她大可以棄了這枚棋。

  若那時已然成婚,為了保住紀雲宴的太子之位,柳家不得不用些手段朝陛下施壓。

  紀雲宴說不能威脅陛下,那便不威脅麼?

  若是動心,只怕真會聽了他的話,勸族人顧及陛下顏面吧。到時候落得比廢太子還要兇狠的局面,終歸是柳家吃虧。

  所以呀,不動心是最好的。

  從前或許還可盼得一二,可如今最大庇護柳家的羽翼已經折斷了。往後,萬萬做不得白日夢了。

  柳雙娥嗔怪道:「快些回去,橘白熬的酸梅湯最好喝了。」

  「好好好,咱們這就回去,」松雪順勢扶住她的一隻手,主僕二人略微一前一後地走了幾步,又問,「那太子殿下知道您的心嗎?」

  柳雙娥勾了勾唇,卻沒說話。

  費盡心思撩撥他,讓他動了心,才能促成這樁婚事。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也裝不了。

  紀雲宴從始至終都明白。

  -

  星芒閣里,除了橘白制的那壺酸甜可口的酸梅湯,還有個畫筒。

  以及一個十分少見的人。

  李執手裡的茶已經涼了,手中的拂塵也擱在案上。見她回來了,忙站起身來迎接。

  她一進門便注意到了畫筒,出聲問道:「姐姐的丹青是有什麼問題嗎,勞煩公公這樣大老遠地跑一趟?」

  李執擺擺手,恭敬道:「並非是先皇后的畫。而是郡主您還有幾日便是及笄的大日子,陛下放在心上,親手作了一副丹青送您。」

  幾人跪下接旨。

  用金葉子送走了李執後,她才拉了松雪的手,像是找個人打氣一般,摸索著取出了畫卷。

  畫的是她,但畫的並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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