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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春闈規模陡然擴大,左扶光知道是皇帝想培植自己的勢力,但因他本人也困於世家勢力許久,這是利國利民之事,便沒有反對。

  小皇帝如願舉行了一次有史以來最大的科舉,錄取進士三百六十餘人,在政見上也越發強硬,不再只聽從左扶光的意見。

  滄淵還把烏藏那邊的事宜都暫交給了自己的達瓦哥哥,和封小那些老友常聚,在京中走動越發頻繁,處處和左扶光唱反調。

  經過半年調和,小皇帝過了他十八歲生辰,朝中勢力形成了新的均衡,不再唯左扶光馬首是瞻。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巴彥夢珂一封文書抵達大許,竟要來朝京。

  他上次來見大許皇帝還是在六年前,韃靼人的大可汗於京中耀武揚威一圈,最後被左扶光一招「美人計」哄了,回去安分許久,而今又不知是想做些什麼。

  收到文書的那天下午,內閣官員、兵部將領齊聚正德殿,商討此次要如何應對。

  這一回和上次不一樣了,既要安撫也要磋他銳氣,因為韃靼部如今兵強馬壯,巴彥夢珂比過去聰明多了,令人人自危。

  滄淵迴避在自己家裡,他曾在城邊為自己置辦過一個小宅子,打掃打掃出來又在使用。畢竟和巴彥夢珂相熟,不好影響他們的判斷。

  傍晚正煮茶讀書時,左扶光竟獨自登門拜訪。兩人在那晚以後再未單獨見過,滄淵還有點驚。

  不過他也不客套,兀自拉開旁邊一把椅子,說:「坐吧。」

  左扶光渾身冷冷的,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門見山道:「給我講講夢珂可汗吧。」

  滄淵覺得頗為好笑:「我為何要向你出賣自己的兄弟,讓你想到應對之策?」

  「滄淵,如果你不想天下大亂的話。」左扶光嚴肅地說,「如果你還當自己是半個大許人。」

  「在大許我只認我爹,而夢珂承諾過絕不會從雅州進攻邊關。」滄淵喝著茶,慢騰騰地說,「他這人性格乖張、愛憎分明,我若出謀劃策反讓你得罪了他,豈非是我的過錯?」

  左扶光知道他看重兄弟情誼,不願意說,便道:「百姓是無辜的,我不想應對失恰,引發戰事。」

  滄淵簡短說道:「可他打不打北境和你們如何應對無關,他向來我行我素,信奉弱肉強食。」

  左扶光丟下茶杯:「你這就沒意思了。」

  滄淵轉頭望著他,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是過了幾個月反應了過來,要找我興師問罪的。沒想到是有求於人,那總得有個求人的態度。」

  左扶光向來把私事和政事分得極開,即使上次滄淵強迫他,並不愉快,也沒公報私仇陷害過對方。

  滄淵卻不知哪裡學來的無賴口吻,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左扶光的細腰上,說:「對於你,我還是挺想的。」

  「我們現在算什麼?」左扶光猝然問道。

  滄淵想起自己出烏藏時和馮俊才說的話,便無情地道:「有一夜沒一夜的露水情緣而已,你還想是什麼?」

  左扶光把茶水潑在了他的臉上。

  滄淵拿起自己那杯,卻想起剛剛喝過,新摻了,是燙的,便忍了一手沒潑出去。

  「怎麼,捨不得了?」左扶光看著他挑釁道,「你那天可沒管我有沒有被炭火燙傷,腿上現在都留了一個疤。」

  滄淵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眉心蹙在一起。

  他那天是真沒注意到,後來左扶光昏迷了清理的時候才發現。

  手裡這杯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滄淵翻轉手腕,把滾燙的茶水潑在了左扶光朝服最厚的地方。

  左扶光拿起小茶壺,作勢要往對方身上摔去,滄淵「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今天若想走著出我這宅子,就趕緊住手!」

  左扶光摸著那精巧玉壺,苦澀地笑了笑,忽然說:

  「淵兒弟,不鬧了吧。」

  那三個字猶如巨石,重重地在滄淵心間敲了一下。他有多久沒有聽見過這個稱呼了?

  淵兒弟,不鬧了吧。

  淵兒弟。

  就好像他們還是過去相愛時那樣,有時候鬧起來,互相氣對方,弄得不可開交,左扶光就會這樣說。

  滄淵心裡泛起疼痛,有一種遭受酷刑的感覺,竟因為左扶光簡單一句話就潰不成軍。

  他不想看著他了,轉身朝里走去,左扶光卻亦步亦趨跟上,從背後抱住了他,又問:「是不是要我哄你?」

  這一聲倒是把滄淵說清醒了,他想起了左扶光對他的判斷。

  ——淵兒弟嘛,得罪了就得罪了,總是哄哄就好了。

  他現在看肖思光有多可憐、可笑,就能想到自己過去是怎麼被一次次哄到沒有脾氣的。

  於是滄淵說道:「一個巴彥夢珂竟把你嚇成這樣,真想求我、哄我?」

  左扶光推他進屋,踢關了小小的木門,雙手仍然抱在他腰間:「你燒東西是為了氣我,對不對?」

  滄淵不說話。

  「你燒肖思光給的東西我毫無感覺,可你燒掉了狐裘,我心裡好痛。」左扶光帶了點撒嬌的語氣,幽怨地說,「我身上也好痛……」

  滄淵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淡漠,冷笑道:「我也是頭次見著自己來找痛受的。」

  他不敢相信左扶光是真心的,只是背後的目的他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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