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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忽然把話挑得這樣明白,凌畫約有些倉促地轉過臉去。

  顧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們走走停停地走了一路,園林的二門已經到了眼前,遠遠綴著的宮人侍女們也都趕了上來。

  凌畫約站在廊下,看著顧瑟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她忽然抬高了聲音,道:“我不甘心。”

  隔了一段距離,她不知道車上的人有沒有聽到,只能看到淺緋色的帷裳沒有一點遲滯地垂落了下去。

  ※

  歲已替顧瑟剝去了橘上的絡子,一瓣一瓣黃澄澄地排在甜白瓷托盤上。

  她有些好奇地問道:“凌姑娘惹了娘娘不高興嗎?”

  顧瑟失笑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歲已鼓了鼓腮,不大相信的模樣,偷偷地拿眼睛覷她。

  她年紀不大,顧瑟又有意不苛待她,比起規矩又嚴肅的雙胞胎妹妹,她有時顯出些格外的大膽來。

  比如這個時候,旁的侍女從不敢追問主子的私事,偏偏她就敢說話:“可是娘娘看上去十分不想理會她的樣子。”

  顧瑟微微闔著眼,過了半晌,才似乎是笑了笑,道:“只是覺得,我也不過是個尋常女子,”

  歲已窺了窺她的神色,也溫馴了下來。

  顧瑟的車輿進了丹鳳門的時候,正有輛一般形制的車子要從門裡出去。

  兩邊打了個照面,顧瑟沒有來得及下車,夙延川已經從對面的車子上跳了下來,先握了握她的手,溫聲問道:“路上冷不冷?”

  顧瑟含笑反握了回去,搖了搖頭,柔聲道:“車裡備了厚斗篷。”

  她由著夙延川扶著換了輦車,問道:“殿下今日沒有出門?”

  夙延川執著她的手在掌中把玩,聲音含著些許笑意,道:“今日無事。”

  今歲桓州饑饉,太子銷了婚假的第二日,慶和帝就撥了這一項賑災事宜給他,他因此早出晚歸,忙碌了許多時日。

  顧瑟指尖在他掌心蜷了蜷,低低地應了一聲。

  輦車轆轆地走了許久,顧瑟覺出些異樣,抬手去揭廂壁的簾帷,道:“今日如何這樣的遠?”

  夙延川卻將她的手臂重新捉了回來握進掌中,含笑道:“今日帶你去別的地方。”

  顧瑟就笑著睇了他一眼。

  輦車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夙延川向壁間閣子裡取了條緞帶。

  顧瑟側過頭去,對上他溫柔又含著笑的眼,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夙延川本以為她要拒絕,女孩兒卻柔順地將頭偏了過來,連同長長的雙睫都垂了下去。

  夙延川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吻了吻,低聲笑道:“瑟瑟,你怎麼這樣的乖,連問都不問我要做什麼……”

  他看著那雙在他的注視里微微顫抖的睫,隨手將那條緞帶丟在了一旁,就在車廂里將女孩兒橫抱了起來,一手輕輕地壓了壓她的額角,道:“閉上眼,不要睜開。”

  顧瑟不由得彎起了唇。

  她索性偏過了頭去,熟稔地將一張小臉都埋進他肩上。

  夙延川抱著她下了車,跟車的侍人替他披上了雀裘斗篷,柔軟的織物將他懷中的女孩兒包覆其中,微涼的秋風剎那間被密密實實地隔了開去。

  顧瑟嗅到了水湄沁涼微腥的氣息。

  她安安穩穩地蜷在夙延川臂彎之間,閉著眼的黑暗裡,聽見他沉穩的心跳和腳步聲。

  被放在地上的時候,她還有些茫然地轉過頭去,握著夙延川的衣袖,問道:“到了嗎?”

  “到了。”男人扶著她站穩了腳,站在她的身後,展開斗篷將她重新納了進來。

  清冽的風拂在她面上,顧瑟向後稍稍仰了仰身子,懵懂地睜開了眼。

  一座高低有致的島山浮在湖面上,與她所立的樓閣遙遙相望。蓊蓊鬱郁的翠色之間,高踞的亭台、低回的軒榭都依約可見。湖水青碧,一島浮珠,日光毫不吝惜地灑落在飛甍碧瓦之間,明燦燦的光澤讓顧瑟一時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喃喃地道:“蓬壺神夢圖卷。”

  她在望著湖中的浮島,而夙延川專注地凝視著她。

  他柔聲問道:“瑟瑟喜不喜歡?”

  溫熱的吐息沁在耳畔,顧瑟回過頭去,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面龐,溫柔而專注的眼,眼眶難以抑制地紅了起來,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就帶上了濃濃的哽咽。

  上陽宮的太液池是她曾時常來往的所在,從前有沒有過這座浮島,她心裡再清楚不過。

  蓬壺是雲夢澤最負盛名的湖島之一,從本初歷中就有文人騷客為之吟詩作畫,《蓬壺神夢圖卷》是前朝大家遺作,流入顧瑟手中之後,就一直為她所珍愛,放在案頭時常把玩。

  而如今,卻有一座一模一樣的浮島,被人捧在了她的眼前。

  她想起那時她說起從前夢想到江南隱逸餘生的時候,夙延川問她“喜歡南地哪一處的風物”。

  她本以為他堅持放進了聘禮的那一方《海內堪輿》的玉雕山子,便已經是他的回應……

  難怪從搬進上陽宮,含光殿後就立了遮帷,平日裡重重侍衛把守著。

  她眼眶泛著紅,就伸出臂去掛上了夙延川的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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