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回頭是岸
「不好！」地面上的法師們已經瞬間感受到來自頭頂的巨大壓力，都深知，如果被這股力量波及，定是死傷無數！
「你的方向錯了。」唐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不要再說了！」花七咬著牙根，向下俯衝的速度再次加快，力量也更加恐怖。
「回頭，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唐糖的聲音說完這句話後變得縹緲、遙遠，仿佛這便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以後，無論是嫌她煩，還是要她說，都不再可能了。
回頭？回頭方才是岸啊。
地上的人、魔都停住了打鬥的身影，因為剛才的逼迫感是針對所有人的，在大難臨頭之際，已經不在乎和對方的輸贏，只是齊齊向上望去。
而他們在驚恐之後，發現這股力量消失了，因為花七不斷下降的身影，猛然停住了。
隨後是一陣震天徹地級的氣流巨響，花七本身釋放的巨大能量居然反衝向自己，他登時如一跟羽毛般，被風肆意的吹飛、沉墜、然後哐地摔在地上。
這之後，原本四處的魔靈居然在同一時間都灰飛煙滅、了無蹤影了。
「唐糖！是唐糖！」眼尖的譚風一眼看出，落在遠處地上的人已不再是男人身軀。
蘇念白反應極快，腳下運風，已奔至跟前。
「念白。」這次的確是唐糖在叫他，無論是聲音，還是語氣，都是那個熟悉的唐糖，只是此時的她，已經嘴角流血、奄奄一息。
「我的糖啊，你不要嚇我。」蘇念白半抱著唐糖，一手抓著她的手，伴著哭腔地喃喃說著。
「念白。」唐糖使著僅有的力量緊抓了下蘇念白的手，虛弱地說道：「我怕是沒有時間了，你要記住我說的。」
蘇念白流著淚搖著頭，不想聽唐糖說這種話，但又不能阻止她，因為她說的真的可能就是最後能對他說的話了。
「念白，你記住，千萬不要自責，我知道你有這個毛病，什麼都怪到自己頭上，這是我的選擇，無關他人知道嗎？」唐糖雖已虛弱至極，但眼神卻灼灼地看著蘇念白，等著他的回答。
「嗯……嗯……」蘇念白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哽咽著點頭。
「你還記得我們的轉世之約吧。」唐糖擠出一絲笑容，繼續艱難地說道：「我也記得。但首先，你這一世一定要過好哦，不然我死後看到你不好好活下去，下輩子我可不履行約定了。」
蘇念白此時已泣不成聲，卻只能點頭，淚水滴在唐糖的額頭上、臉頰上、嘴唇上。
「愛哭鬼。」唐糖用盡力氣抬起頭，撫摸著蘇念白眼角的淚痣，笑著說道：「我會記住你的淚痣的，下輩子就靠這個找你了……」
話音剛落，唐糖的手已經無力地垂在了一邊，頭向一側歪去，眼睛也永久地閉上了。
「不要……不要……」蘇念白實在不想接受這樣的結果，痛哭著，將所有悲傷匯成一陣嗚咽：「唐糖！」
懷中緊抱的唐糖已完全沒了體溫，她本來就冰涼的手，此時更是冷到徹骨，即便蘇念白落下的淚再滾燙，也無法溫熱她。
也已經走過來的譚風和凌塵見狀，也不僅涕淚漣漣，此時凌塵埋在譚風的肩頭輕哭，譚風摟緊她，自己卻也不住流下淚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金色光芒從天而降，覆蓋住了唐糖的身軀。剛剛沉浸在悲傷中的三人都同時訝異地望了過去。
只見兩具靈魂從唐糖的體內升了起來，一具是唐糖，一具是花七，他們半透明的身體似乎充滿著聖光。
唐糖依舊是現在的這身打扮，而花七卻變回了他在魔界時那身古代穿著。
「唐糖！」蘇念白驚道，同時伸出手去抓她，卻不出意外的抓了個空。
未等唐糖再多說什麼，又有一道身影已隨天上的金光落於所有人面前。
此時驚訝地不止是他們，最為驚訝地人該是花七，他瞪大著眼睛看著眼前人，一隻手指不可置信地指著他。
「小七，對不起，我讓你等太久了。」
這個男人一如唐糖夢中的那個人的樣子，溫潤如玉，聲音就仿似能救贖所有的過往，讓人無限平和。
花七沒有說話，眼淚卻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將頭埋在臂膊里，痛快地大哭起來。
「小七。」那個男人走到花七面前，將他扶起來後抱住他，輕拍著如孩子一樣哭泣的花七，柔聲道：「是我一個未完成的承諾，讓你嘗了千年的苦，你怪我是應該的。」
然而怨念了千年的花七，此時卻只是不停地搖著頭，不住的流淚。
「喂！」可是蘇念白憤怒地聲音打斷了這份千年之後的情誼再續：「我不知道你是神，還是什麼！更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可是，就因為你們二人，害死了這麼多人，害死了我的唐糖，憑什麼？！」
男人放開了花七，轉向蘇念白，他並未因為蘇念白的怒氣改變半分神色，娓娓道來的說道：「一切因天定，世間萬物總是兩儀，神是人的善念，魔是人的惡念。正因為有了神，才有了魔。只是出現的這一切，卻歸於幾人。
當年我因為天父的召喚回到神界，本以為只是一時，一去卻是百年。因為我的不守承諾，催生出了花七的怨念，因而有了魔界。我即便知道這是天意，卻依然自責，於是我再下界尋找花七的往生。」
男人說完話看向花七，對他說道：「也許你不知道，在你的怨念進入魔界之時，你的靈身已去轉世，這就是為什麼你不附身他人便走不出魔界的原因。而你的每一次轉世，又都會因為殘存的怨念，可以看見鬼神，可以吸收鬼氣從而行走於兩界之中。」
聽聞此言，蘇念白幾人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果然男人繼續說道：「這一世，唐糖便是你的轉世，而她，已經是你的第九世，若在這一世她還參不透善惡，此後你將永存於魔界之中。」
「所以。」花七此時終於說出話來，喃喃道來：「剛才是因著她的看破，才讓我們同歸於盡，同時又是重生之時。」
「沒錯。一切都是天父的安排，只是苦了你們其中參與之人。」男人說完話後面向凌塵說道：「那令您先生枉死的，即是花七的上一世所為。那是你成為神靈族對抗魔界的誘因，也是令夫的天道輪迴，他本可以成神，卻拒絕了。」
「什麼？」凌塵雖有神力，對於這些事情確實聞所未聞，不由得說了半句：「那他……」
「就站在你身邊。」男人指了指譚風，說道：「他便是令夫的轉世。」
然後看著譚風說道：「你身上那個淡淡白色胎記，與你哥哥身上淡淡的黑色胎記，恰好可以形成一個八卦圖案，便是前世身上所帶，只是，在轉世之際，對於是否要再續前緣的這個問題上，你產生了糾結，於是不確定的那一層成為了你哥哥，無記憶、無法力，而依然確定的你，成為了現在的你，即使與她再兜兜轉轉，兩人終會相遇的。」
「居然還有這種事？！」譚風也驚了，不是說沒有過這種轉世的想法，只是當今天確確實實有一個神告訴他來龍去脈，還是相當驚訝的。
此時看向凌塵，她眼中的淚水，卻充滿了釋然與感恩，譚風將她抱在懷裡，心裡不由得也充滿了感恩之情。
「還有，唐糖。」男人轉向唐糖，說道：「可還記得你九歲時遇到的那個化緣和尚？」
「就是你，對嗎？」唐糖已猜到了結果。
「沒錯，我一直在關注著你。我曾自私地想過，如果讓你無法參與這些鬼神之事，甚至在未遇到花七之前，就結束今生，也許不至於落得花七永困魔界的結局，現在看來，我還是輕視了你。」
「你這麼神通廣大，求求你，讓唐糖復活好不好？」蘇念白在旁插嘴說道。
「她的命格早已寫定，而她慧根已現，早在第一次出事後，天道的位置便給你留著了，你可還記得那個神佛的夢？」
夢境這種東西，本來是醒來即忘的，而且即便當時記得，最多再過幾個小時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可經他一提，唐糖立刻想起了那個夢，那個殺人與被殺，最終止步於光芒之外，待再進去時，看到各式神佛誦經轉圈的夢。
「……記得。」唐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早已提前寫好，與她今時今日的遭遇竟如此相似。
「你可輪迴天道，你與花七一起，同我同上天界吧。」男人一手拉向花七，花七毫無反抗地面帶微笑牽住了他的手，另一隻手伸向唐糖。
唐糖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蘇念白，他臉上的神情，悲傷、不舍，卻並未阻攔。
「如果他可以拒絕。」唐糖看了一眼譚風，又回過頭來繼續說道：「我想，我也會選擇拒絕。」然後面帶笑容地看向蘇念白，看著他臉上也釋放出相同的微笑。
「富貴終可滅，唯有情難忘。」男人微笑著說道：「既如此，你便再度輪迴為人吧。」
男人看向花七，眼神釋然，說著：「從此無魔，自無神，你們的一切法力、神力皆會消失，過一個一直嚮往的平凡人生吧。」
男人的聲音逐漸縹緲，話說完之後，兩人的身影也已消失在遠處。
唐糖還在，摸向蘇念白的臉，雖然不能真的碰到，只會穿透，於是只得擺在他的臉旁，眼神中寫滿了神情，笑著說道：「我今生雖然有憾，卻並無執念，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福氣，這個世上本已抹掉了我存在的痕跡，知道我的父母、朋友不會因為我的離世而難過，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只有你，記得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好好活著，等著我。」
「嗯！」蘇念白重重地點了下頭，孩子氣地說道；「那你記得少喝一點孟婆湯，轉世之後見到我也能認出我，我一定等著你！」
唐糖真心地笑出聲，這笑容有留戀，卻再無傷悲，因為，她知道，他們的緣分沒有盡。
而下一世，再無這些鬼怪神魔的阻擋，可以過著平凡卻快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