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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荔點點頭,為她擦著眼淚說道:「嗯,我們回家,笛飛,我們回家!」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阿姊不是…不是一向最喜歡老杜的詩……」笛飛醉醺醺地又笑又哭著說道。

  芝荔拉住她的手,微微閉上眼睛,一滴淚落在笛飛頸間。

  笛飛囈語著:「阿姊,你別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芝荔淚流滿面,伸手擦拭著笛飛眼角的淚痕,柔聲道:「笛飛不哭了,是我不好,阿姊不離開。」

  然而,一心只想回家的笛飛卻被要求進入國共兩黨重慶談判期間的英文翻譯組工作,便沒能跟蘇家一起回去。芝荔因為不放心笛飛,便留在重慶等著跟笛飛一起回紹興。

  由於美國人也參與進國共雙方軍事調停,雙方均組織了翻譯人員。8月底,笛飛進入軍調翻譯小組擔任副組長,在□□代表到達重慶後,笛飛奉命接見了□□方面的英文翻譯小組成員。卻不成想,□□方面的翻譯小組組長便是她在英國留學的同學穆望熙。

  「笛飛,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你。你不是在你們紹興當地女校當老師麼?難道現在是國民黨黨員?」穆望熙問道。

  「我不是國民黨,只是抗日的時候為國家做點事情,本來抗戰勝利,我也該回家去了。但現在能效力國共談判,促進和平,也算學有所用,等軍調結束,我就要回紹興去了。」笛飛笑笑說道。

  「那就好。」穆望熙點頭笑道。這時,□□翻譯小組的另一個人走來問道:「這位是穆組長的同學?」

  「對,我們當年坐一班船去的倫敦,上學的時候,我們倆的學校離得很近,我們幾個中國學生常一起聚會。」穆望熙笑著說:「那時候笛飛手裡總拿著一首詩,我瞥到過一眼,字寫的特別飄逸好看,我們要細看,她總也不讓。」

  笛飛想起,那是芝荔送給自己的詩,她總隨身帶著。

  穆望熙笑著說:「笛飛是紹興蘇家的大小姐,往返倫敦,人家都是頭等艙,我們幾個窮學生都是坐四等艙去的。從倫敦回國的時候,我們還特地輪流去她的頭等艙里參觀來著。」

  想起年少時的往事,笛飛不由得笑了。

  「哦,這是位大小姐啊?那肯定是自己花錢去留學的咯?」旁邊那人輕蔑地看了笛飛一眼,緊接著換了一副諂媚的神色看著穆望熙說道:「還是穆組長您厲害啊,您當年可是庚款留學去的英國啊,那可是很難考的。」

  「笛飛也是庚款留學去的,她是我們中唯一一個女孩子,年紀最小,卻又學習最好,舞跳的好,還會彈鋼琴。剛去倫敦的時候,我們幾個中國學生都不會跳舞,還被日本學生好一頓嘲笑,後來還是笛飛教的我們跳舞呢。她們蘇家前清的時候出過兩個狀元,好多進士,我們還開玩笑說學習好這事居然也能遺傳,到了她這一代依舊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好。她家裡可是大資本家,除了公費之外,自己又帶了一筆錢。連喝茶的杯子都特別講究,我悄悄看過,她專門用個光緒年間的瓷器。她是我們中最闊的,到了英國就買了輛車,去哪兒都自己開車。不過那車倒是一般,我們有時候坐她的車出去玩,最後卻成了一起修車。」穆望熙一點點回憶著往事。笛飛想起當年上學時開心的事,也不由得開懷笑了。

  「原來大小姐也有學習好的?這麼講究啊?喝個茶也要用光緒的瓷器啊?」穆望熙隨行的翻譯也笑了。

  笛飛淡淡地說了一句:「那是同治官窯的粉彩瓷,比不了康雍乾盛世的瓷器,燒的不好,不值什麼錢。」

  穆望熙的話讓笛飛不由得回想往事,那時的她青春年少,彈琴跳舞、吟詩作對,樣樣精通。家裡條件優渥,不論去南京上海還是杭州,都有蘇家的勢力,提起蘇笛飛的名字,所有人畢恭畢敬。在外學習成績優異,考取了名額很少的庚款留英,在家是人人嬌寵的小女兒,這一切都是令人驕傲的資本。可自九一八開始,外祖父家日漸蕭條,日本占領上海後,蘇家舉家遷到重慶,又漸漸賣掉了大半家業,勢力早已大不如前,最護著自己的母親又讓日本人炸死,她蘇笛飛曾經擁有的一切似乎都漸漸從指縫中流走了,她變得寡言少語了很多。如今聽著穆望熙提起往事,笛飛覺得,恍如隔世一般。

  笛飛有心要問問俊然的事,可白天人多眼雜,她又不好開口,便對穆望熙說道:

  「望熙這些年都沒回過浙江了吧,我姐姐的江浙小菜最拿手,今晚去寒舍一聚怎樣?」

  穆望熙也有意要跟笛飛多聊幾句,想發展笛飛入黨,便欣然答應下來。

  當晚,笛飛公寓中,笛飛領穆望熙進門,對芝荔笑道:「姐姐,這是我同學穆望熙穆先生,也是浙江人,我們當年一班船去的英國。」

  聽到穆望熙的名字,芝荔不由得一怔,她依舊記得笛飛剛回國時不幸被中統扣下,就是因為這個人。

  席間,笛飛壓低聲音問道:「俊然還好嗎?」

  「他挺好的,你不用擔心。」穆望熙笑笑道。

  「他什麼時候能回家呢?」笛飛問。

  「這要看組織安排,我跟他分別隸屬不同的支部,我也不知道啊。」

  笛飛點點頭,繼續道:「有機會你能碰到他的話,幫我帶句話,家裡都很惦記他,就算他不能回來,時常托人捎個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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