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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個好日子,原先天陰沉了好幾日,馳旭和央金格爾都擔心大典那日下起雪來。可等到初八的時候,忽然放了晴,溫度也高上許多,真是最為舒適的一日。

  阜熙穿著一身精美無比的白青色婚服,額心點著一顆珍珠為芯的花鈿,眼尾全是喜氣和止不住的高興。

  「母妃到底為我選了什麼簪子?」

  央金格爾為她小心地描著眉。阜熙自小便愛把玩那些胭脂水粉,可央金格爾卻堅持這樣的大好日子要由她親自為阜熙著妝。

  她用手端著阜熙精緻的笑臉,向後仰去左右看了看,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等下就知道啦。」

  話音剛落,央金格爾等的人便推門而入。

  那人披著一件褐色的斗篷,半遮著臉。央金格爾一見她,便將下人全都遣了出去。

  「這是……」

  待下人們從外面把門關上,那人揭下了斗篷,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臉來。

  阜熙震驚地瞪大雙眼:「您……母……」她的舌頭宛若打了結,支支吾吾了半日不知道要喊什麼出來。

  是王后!是她那個溫柔、待她極好的母后!可她不是很多年前就已經病逝了嗎?

  「小軒他……不是,太子弟弟他知道嗎?」

  「知道呀,我先去看了他呢。我已經不是天褚王后了,你便喚我錢姨母吧。我們阜熙今日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兒了!」

  王后轉身去拉了拉央金格爾的手:「多年不見,阜熙與你長得越來越像了,但眉宇又沒有你的凌厲,真是好看極了。」

  阜熙滿心歡喜,站起來就想去抱王后,可那婚服的裙擺很長,差點就絆了她一跤。

  王后便笑著按下她:「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冒失。」

  她借身故之名離開王宮是得了馳旭默許的,遊歷四方的這些年她先學過些針線,也開過一方小茶館,如今正跟了一個老大夫學習抓藥看診,日子清貧忙碌,但都比在王宮過得舒坦。

  原先她是不該再出現在這裡的,是馳旭親自許她回宮見證阜熙這一世最重要的日子,於是千里迢迢,雪地難行,她還是來了。

  「你自然得來,你可是她母后!」央金格爾伸開右手,「簪子呢?」

  王后好笑地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一支通身青玉,又以金線盤桓而上的玉簪來。頂端鑲嵌了一朵用白玉雕出的蘭花,內里又用紅色的瑪瑙點了幾粒花蕊,栩栩如生。

  「姨母知道阜熙最愛蘭花,我們阜熙值得這天下最好的東西,可姨母拿不出更好的來,苦思冥想多月,親手做了這支簪子給你。」

  阜熙在鏡中看著王后站在她身側為她輕輕簪上玉蘭,鼻頭一酸,眼眶就紅了起來。

  十月初八,真是最好的日子了。

  所有過去最愛她的人齊聚一堂,一起陪著她走去另一個餘生最愛她的人身邊。

  夜很深的時候,阜熙才等到穆周山回到正屋來。

  她這樣私下慣坐不住的性子,竟真的頂著這麼個千斤重的發冠,端莊地在喜床上坐了一晚上。

  穆周山回屋的時候,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一愣。

  他背著手將房門關上,就那樣站在門口,看著阜熙很久,也沒有動作。

  阜熙歪了歪頭,卻也不說話。她聞到了一股很重的酒味,於她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見穆周山喝過這麼多酒。

  但他早年那裝作浪蕩子弟模樣如何惟妙惟肖,她也是聽說過的。傳聞中穆周山就是這樣一個千杯不醉,酒品無人不夸的傢伙。

  現下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大喜日子真被灌得走不了路了?

  想到這裡阜熙伸手想掀開那蓋頭看個所以然來。

  可手剛要舉起,就被穆周山摁住了:「都等了這麼久,現在急什麼。」

  「誰急……」那帕子被掀開的瞬間,屋內的亮光刺了她的眼睛,池魚慌亂地低頭,也不知道是在躲那燭火光線,還是在躲某些人的目光。

  可還是瞄到了一眼。

  許是酒真的喝多了些,穆周山的兩頰有些許少見的紅色,唇也十分鮮艷,眉眼間滿是溫柔。

  低下頭來,阜熙才看清他今日穿的蟒服衣袍底下的金邊翔雲圖紋。

  她緊張地用手指蜷在衣袍下,輕輕描著那雲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卻不料穆周山在她面前俯下身來,雙手撐在她兩側的床上,彎腰自下往上地看她的臉。

  「重嗎?」湊近的時候,那濃郁的酒味卻並不刺鼻,反而透出一股清雅的牡丹香來。

  阜熙點了點頭。她眼睛都不知道應該看哪裡了。

  穆周山的眼尾都染上了一點紅,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妖媚,可開口說的話卻十分低沉,語速格外緩慢。

  「殿下今日如天仙下凡。」

  聽得她臉一下子就紅了。

  腦子裡暈暈沉沉地,又想說能不能不要再喊她殿下,又想貧一下她平日怎的就不算天仙下凡,就不好看了?

  可阜熙還沒想好措詞,就感覺有一個濕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額頭。

  然後穆周山在她身前蹲了下去,單膝跪地——輕輕為她脫去婚鞋。

  纖細的腳腕被那關節分明的大手捏住,阜熙不知道是該躲,還是讓他趕緊鬆開,才能不顯得自己那麼緊張和侷促。

  她也應該喝點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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