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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贏了仗,她又不坐那位置。

  憑什麼要委曲求全、擠擠挨挨地等待。

  「沈將軍?」粱恩驚了神,狐疑地問道。

  沈辜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說,那、就、打。」

  「沒有我沈辜打不下來的仗,你只管坐等著收利。」

  她不甚在意地說道:「至於等掰倒李持慎後,那些文人武人的流言蜚語,我一概不管。」

  人人敬仰的鎮國將軍?

  她不想再當一次了。

  《百官總錄》上有她姓而無名,她上輩子不爭名不爭利,全叫愚忠二字給禍害一世了。

  好人壞人殺了那麼多,沈辜自覺不可能在洗乾淨她魂靈深處的罪惡。

  既然如此,還藏藏掖掖著做什麼。

  「我現在京中有至少五千的兵力,加上遠在北疆的立鋒軍,能調出萬餘的人手。」

  粱恩僵立未動,而她已然開始了戰場的布置。

  「李黨根系遍布大江南北,我喜歡一網打盡,你尋個由頭,把人都集進宮裡,到時候.......」

  「沈辜!」

  粱恩猛省過來,他低喝一聲,止不住地不可思議和怒氣。

  沈辜聳肩,閉了嘴去看他。

  其冷漠桀驁的眼神讓粱恩一時啞口,沉將半晌,才出聲道:「你知道這些事沒有經過清正的話,事了你會擔上多大的惡名嗎?」

  「你又可知道,會有多少人對你進行口誅筆伐?」

  「最重要的是......你篤定少帝掌權後,不會憂心你功高蓋主,尋罪殺你?」

  「周昭當然會長大,他肯定不會永遠是個蠢貨。」沈辜說,「可你便也篤定我會被朝堂拘到——他變聰明的那一刻?」

  「我可以贖罪,但不妨礙我在身上另外加一些不需要贖罪的惡事。」

  沈辜揮手,「粱恩,你是左丞,又是帝師,無論如何你是要有清名的。」

  「這是周行的天下,他沒治理好,你們得續上。」

  「大家身處官場,除我沒人跟你敞開窗說敞亮話。我能說,就不懼旁人再因此說我。」

  「我沈辜,無牽無掛一身輕鬆。」

  倘若戰死北疆的數百個殘兵能有眼,他們站在粱恩的位置,便會熟悉於小將軍的語氣隱藏的狂熱。

  迷人的狂熱。

  粱恩被震了下,他良久無言,幽邃的眼神盯著沈辜。

  「何時做的思量?」

  沈辜虛望半空,扯唇笑了笑。

  又似乎只是面無表情。

  現在的決定。

  幾十年前的思量。

  雖事關她的生死,她倒也並不看重。

  馬革裹屍是她應有的歸宿。

  見她不答話,粱恩重新啟唇道:「當真做好準備了?」

  沈辜平靜地看著他:「萬事就沒有完全的準備。」

  「兵乃兇器,你也不怕殃及都惠這般手無寸鐵的無辜之人?」

  沈辜才是真笑了,她沒有冠冕堂皇,而是用陳述既定事實的平和口吻說:「沒有百姓會死在我的長槍下。」

  「一個也不會有。」

  粱恩聽了她的話,迷惘中只覺得自己回到了北疆的時日。

  那時他和都惠朝不保夕,睜眼便要陷入無邊的憂惶之中。

  戰爭能將平民的意志和希望一點點磨掉,對於初臨戰場的他們來說,有個整日叱罵捉弄人的沈辜,那真是長夜中的日光。

  無怪乎都惠會在那段時日對她的嬉笑怒罵無比在意,為多見她一面而深思苦索、魂不舍守。

  他們望見沈辜,便是見了安心。

  回京之後,粱恩自以為回到了獨屬於他的天地。

  腥風血雨都披著綾羅綢緞地出現,他對這些再熟悉不過,必能大有所為,從而忘卻北疆的一切恐怖。

  而沈辜到了京城,是戰馬跑進盛世,用處雖有不過聊勝於無。

  埋伏一點點地埋,偏她要拋卻所有暗線,道要真刀明劍闖將過關。

  她總有這樣的勇氣。

  以少敵多以弱勝強的定力。

  若是亂世,這樣的人必能登頂。

  粱恩心思沉重地想了許多,最後竟把他自個兒給說服了。

  很多事本來不可能。

  但要是瀋撫安去做,也就有意料之中的成功了。

  聽出沈辜話中的意味後,粱恩心潮暗涌。

  他克制著,緩聲道:「分明有更穩妥的法子不用,你卻要劍走偏鋒。好,走便走罷,又要放不開。

  顧念著百姓和掀起驚濤巨浪,是一條路上兩個方向,到最終都拉著你一人,還不把你擰死了。」

  沈辜抱臂,「我一人死換天下生。我總是幸運的了。」

  「只可惜......」粱恩輕喃道,「若我能再生一世,到你瀋撫安帳下做個伙頭兵,一輩子該會過得熱烈極了。」

  他現在直像活在深潭裡,與龍爭,與虎鬥。

  大丈夫若真能像沈辜一樣,轟轟烈烈干他一場,當高歌慶賀。

  不知不覺,暗影盡褪,光色從東面慢慢地爬了出來。

  殘夜轉成了清曉,風色光明,又歷經一番苦思,粱恩只覺這平常的日出也有如神降般奇異絢麗。

  他自心底里生出一股朝拜的虔誠。

  卻不是對日。

  身後披著松松垮垮的大氅,沈辜抬眼望向天際,說:「我的兵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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