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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還有下次,我請許廳長來,那便是收屍。」
夜色蒼茫,幽沉深重。
墨黑的轎車駛出了紡織廠,車窗搖下了些許,似乎是想散去些身上刺鼻的煙氣,
「少爺,是回棠園嗎?」
「回老宅。」
夜已深沉,這裡明明是離棠園更近,可他卻不假思索地說回段宅。
段雲瑞微怔,他竟在其中察覺出許久未有的自然,與一絲淡淡的期許,是名為回家的期許。
幾乎凍碎的眸中漸漸攢起些許暖意,車顛顛簸簸,待看到段宅的大門,天邊已泛青白。
「少爺。」靠近院子,迎上來的人低低的一句話,「四少爺今天還是來了,我們不好阻攔」,與林少爺在呆了一整天。」
第76章 你自己瞧著辦
段茂真?
段雲瑞腳步停滯,緩緩放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已經熄了燈了的寢房。
其實自己早已看出些端倪,雖訝於段茂真竟起了這等心思,但他清楚,他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只是沒想到趁自己不在,連話也不聽了。
「他們兩個都做了什麼?」
「四少爺一大早就來了,與林少爺一起用了飯,而後就把宅子都逛了一遍。」
昨夜那麼折騰,竟還能陪著段茂真逛上一天,他倒是有閒情雅致。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又關上,聽起來與平常並無不同。
屋裡沒開燈,黑暗與溫暖同時通上來,將段雲瑞緊緊包裹。他抬眼朝里望去,寢房裡更是漆黑一片,但床帳沒放下,被褥是鼓鼓的一團,看起來如同已熟睡許久,寧靜安然。
老宅里瀰漫著段雲瑞熟悉的氣息,是那種明明聞不到,但只要回想起這間屋子,就似乎縈繞在鼻尖的味道。
在庫房濃重刺鼻的濃煙之中,他就在回想這個味道,只是這次比從前多了一絲淡淡的海棠香氣。
冰冷的手驀地握上同樣冰冷的腳踝,看似熟睡的身體猛然一顫,下意識地想將腳踝抽出,可下一秒,入骨的疼痛讓林知許繃緊在原地,隨後他聞到了一股詭異的,焚燒過後的氣味。
「少爺?」
「身上怎麼這樣涼,就像剛從外面回來一樣。」
這語氣平常,可這股古怪味道中竟帶有一絲殺伐之氣,讓林知許微微心悸,
「去哪兒了?」
腳腕上的力道並沒有絲毫的消減,黑暗掩蓋了林知許微閃的眼神,他支起身體靠近段雲瑞。初碰上是冬夜寒涼的氣息,隨之那屬於他的灼熱體溫透過襯衣,而那股焚燒過後的煙氣愈發明顯。
他這是去哪兒了?
「我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林知許大大方方地承認,鼻翼翕動,嗅著段雲瑞身上的氣味,「我等不來少爺,翻來覆去睡不著,剛去院中坐了一會兒。」
「我是問你白天裡去哪兒了。」
「白天?」
他不會這麼快就知道了吧?
林知許仗著屋內漆黑,穩住聲線道,「逛了逛宅子。」
「和誰?」
「四少爺。」
林知許答得坦然,心裡倒有些奇怪,原做好準備被追問去了哪裡,誰知竟是問和誰。
「你昨夜醉酒又累成那樣,他一早來你就跟著去,何時這麼勤快了?」
粗糙的指腹順著後頸向下,微涼的指尖探向了隱秘的那處,林知許難抑地輕輕嗯了一聲,脊背竄上一陣酥麻,禁不住繃緊了幾分,「那……那不是四少爺嗎,所以才去的。」
「若想去,等白天我帶你去看。」
看似在閒聊,手指攻勢未減,反倒愈發地霸道,林知許用僅剩的幾分理智喘息道,
「都去過了,不…不去了……」
「他邀你就去,到我這兒就不去了?」段雲瑞又重了幾許,「他安的什麼心思你不知道?」
「心思?能有什麼心思……啊!」
林知許的腰身隨著斷斷續續的話語逐步高抬,緊繃至顫抖之時,段雲瑞驀地停止了動作,玩味的眼神被黑暗所遮掩,「身上沾了煙塵氣,我去沐浴。」
從一步之遙的山巔被拋至谷底,林知許怔了怔,眼看著段雲瑞利落地起身離開,緊攥住床單的手緊了緊,又鬆開,泛白的骨節因瞬間的充血而盈出淡淡的粉,咬了咬牙,將手誠實地伸向自己。
隨著劇烈的顫抖逐步平息,無意識緊咬的唇被放開,林知許閉上眼睛,靜靜等心跳恢復平靜的節奏。
段雲瑞是生氣了?
林知許隱隱能察覺出他的怒氣,可這怒氣卻與之前質問他,甚至想殺死他時完全不同,竟還讓自己心裡竟泛起陣奇奇怪怪的愉悅感,迷迷糊糊地思忖著,竟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邊不過剛剛掛上一絲淡青,林知許就從被褥里被拎出來塞進車裡,從黃土路一直顛簸著上了柏油路,這才發現是在回榕城。
這才初二居然就回來了?
「榕城的應酬多。」段雲瑞說這話的時候,有七分的理直氣壯,卻又帶著三分不虞,「你以為我與你一般清閒?」
的確不清閒,這年是華國人的年,與洋人無關,但在喜慶的氣氛之下他們也不閒著,大大小小的舞會宴席一場接一場,說到底,本地的權勢富豪照樣得作陪。
就連大世界和麗都也沒歇業,反倒夜夜笙歌,比往日還要熱鬧許多。